臨近晌午,蘇夢姚出門買了菜回來,剛好碰上飯點。她進屋換了鞋,見客廳沒人,就推測景言應該還在屋裡休息。
蘇夢姚不以為然,輕手輕腳的提著菜籃子走到廚房。她不知,她走過的地方,悄悄然的留下了一小攤水漬。
到底是有些疲累了,這一覺睡得格外深沉,似乎也格外漫長。
等景言迷迷瞪瞪醒來的時候,門外適時的傳來鍋碗瓢盆的輕觸聲,聲音似乎有點不自然的沉悶。緊接著是什麼東西被打翻,噼裡啪啦摔在地上,傳出清脆聲響和女孩的驚呼聲。
景言一怔,顧不上自已還穿著睡袍,條件反射的急忙跳下床去,趿著拖鞋,著急忙慌的出了房門。
一出房門,一股強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充斥著她的鼻腔。
一回頭,就看到洗菜盆掉落在地上,渾濁不堪的血水在地上形成一大攤水漬。她看到,一條鮮活的草魚正躺在地上垂死掙扎,而站在一旁的蘇夢姚則捂住自已的手,緊蹙眉頭,一臉痛苦的模樣。
景言被這一幕怔住,她下意識的想去幫忙,但等她走近看清她手上還殘留著的暗紅色的血漬,一時雙腳不得動彈,腦海裡自動放映那天晚上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的場景。
她怔怔的杵在原地,下一秒,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身體不適的向後倒退幾步,步子一搖晃,險些摔了。蘇夢姚反應及時,連忙上前幾步一手把人拉住。
她不知道,她手上還沾染著的鮮血,在觸碰到景言的一剎那,就被她一把甩開,眼裡透著鄙夷嫌棄的目光,死死盯著她的眼睛。
蘇夢姚被她的眼神刀住,一時間竟有些無措的手忙腳亂,突然身後的魚在地上翻滾跳躍,朝她們的地方縮短些距離。
蘇夢姚一驚,一轉頭就看到地上那條草魚,用那雙又大又黑又圓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們,覺得身上的汗毛一瞬間都豎了起來,竟下意識的躲在景言身後,手指緊緊攥著女人的衣角,小心翼翼的探頭看了眼還在地上活蹦亂跳的魚。
景言被她這麼一搞,也有些亂了陣腳,不覺的往後退了幾步,直至蘇夢姚背抵冰冷的牆面。
“哇啊啊,它掙扎的好厲害啊。”女孩撥出的熱氣噴灑在她脖頸間,景言感到一陣細密的酥麻,顧不上注意身後的女孩,眼前還耷拉在地上的魚又蹦了起來,掙扎的更狠了。
抵在牆上的二人不敢亂動,眼睜睜看著活魚漸漸沒了力氣,直到躺在地上不動了才鬆了口氣。
正當二人想上前檢視時,方才躺在地上的魚忽又動了起來,撲稜兩下朝著兩人邁進一步。
蘇夢姚嚇了一跳,猛得一把抱住景言的腰,一驚一乍道:“啊啊啊,嚇死我了!”
景言也被嚇了一跳,不過她怕的不是魚,而是被女孩突如其來的摟抱,驚的身子輕顫一下。而後景言咬唇輕聲道:“沒事了,魚……已經死透了。”
聽聞女孩才緩緩睜開眼睛,探出頭看著地上的魚不動了,才相信女人的話。等她鬆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已還緊摟著女人的腰,這才尷尬的急忙鬆開手放了她。
尷尬的氛圍一下子凝固住了。
“對、對不——”女孩正想為方才失禮的行為感到抱歉,卻被景言聞聲打斷道:“你會處理魚嗎?”
“誒?不、不會……”女孩支支吾吾的說,低頭看了看手上還殘留的血漬,頭,有點暈。
聽聞景言無奈的嘆了口氣,垂眸看了眼身上還沾染著些許血漬的白色睡袍,微蹙起眉,復又抬眸看她,視線定在她白裡透紅的手上。轉過頭,問她:“手沒事嗎?”她想起了剛才女孩臉上痛苦的表情。
女孩又看了看手,笑了笑,佯裝淡定道:“沒事,就剛不小心擦破點皮。”
景言一聽明顯不悅,她背對著女孩,命令她去衛生間洗手,自已先處理魚的事,蘇夢姚驚訝,她要怎麼處理?卻還是乖巧的聽從她的話,移步到衛生間洗手去了。
景言在客廳站了會兒,看著一地狼藉,她拍了一下額頭讓自已清醒一點,低頭給江芩打去了電話。
蘇夢姚到衛生間開啟水龍頭,洗去了手上的血漬,細嫩的手背上,一道長而不淺的口子顯露出來,是剛剛被刀不小心劃到了。冰涼的水觸碰的一瞬間,女孩不禁吃痛一聲,細細端詳著手上的傷口,想著該如何才能夠不被女人發現。
想著,蘇夢姚突然想起方才自已驚慌失措下,條件反射的抱住了景言,莫名,紅霞慢慢爬上了女孩白皙的面頰。
剛才發現,姐姐的腰……好細啊。
等等,我在瞎想什麼呢?!
蘇夢姚接了捧水,甩手拍在自已愈發滾燙的雙頰上,強迫自已冷靜下來,待臉上的溫度降了些,她又拿起一旁的毛巾覆蓋在手背上,偽裝成剛洗完手,無大礙的樣子。
等她出去,就看到景言早已脫下了睡袍,換上了乾淨的白色襯衫,頂上的兩顆釦子散開著,顯露隱隱春光。
她一轉頭,就看到女孩被毛巾遮住的右手,壓下了眉眼,再次詢問她的手怎麼樣,聽到女孩肯定的回答,她沒聽信,跨前幾步到女孩跟前,一把扯過她手上的毛巾,果不其然,一道鮮紅有些浮腫的刀口暴露在空氣中,與她的膚色比是那麼的尤為突出。
氣氛,再一次,凝固住了……
景言蹙起眉,低頭仔細端詳著那道觸目驚心的刀口,甚至有些不忍直視,轉過身到臥室裡取了醫藥箱,拿出藥膏,邊往客廳走邊眼神示意女孩坐下。
女孩不敢反抗,乖乖的到女人指定的位置坐下。剛坐下,景言便拉過她的手,擠出一團棕黃色膏體,輕輕塗抹在她傷口上:“會很疼,你忍著點。”
女人額前的髮絲滑落,蘇夢姚不由得要伸手試圖幫景言把那幾縷髮絲固定在耳後,寬慰道:“沒事,一點也不、嘶——”緊接著,卻是,兇狠的鈍鈍一痛。
景言眉頭緊蹙,抬頭沒注意到女孩的異常,但察覺到女孩剛剛吃痛的一聲,動作微微一滯,邊責怪邊輕揉道:“不會殺魚還買魚,是不是傻?”
蘇夢姚笑嘻嘻的露出皓白的貝齒,聽出她話裡責備的意味,沒有委屈,只覺心上一暖,解釋道:“我本來是想做酸菜魚的,可我忘了叫店家提早處理了。沒辦法,只好讓姐姐你委屈一下,中午吃點清淡點的了。”
景言像是有些驚訝,神色微微一怔,手下的動作頓了下,又好氣又好笑道:“我只吃素。”
“哦,是嗎?”蘇夢姚忽而挪動身子,湊近她些,她伸手輕輕比劃了下景言到她的額頭,一臉壞笑的怪嗔道:“怪不得,不吃肉長不高,你也就只能長到我這了。”
景言臉色一變,眨了眨眼睛,她看見,蘇夢姚密密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眸裡,是專注和稚嫩,閃著孩子般的耀眼光芒,不由得唇角有了些弧度,漸漸笑意加深。
她輕笑出聲,莫名覺得好笑,張了張唇要開口,門外的鈴聲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景言緩和臉色,轉過頭起身,丟下女孩在沙發上愣著,獨自前去開門。
蘇夢姚疑惑,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呢?還不等細想,她抬手湊到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清新薄荷香味瀰漫開來,莫名好聞。
她垂下了眼眸,唇邊又泛起似有似無的溫柔笑意,由衷的想:什麼嘛,也不完全是個冷漠機器,起碼還有點人性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