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蓁不知怎地有些緊張，站起身整理起了衣裳，又是撫那壓根沒有的褶皺，又是撣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早在葉蘭蓁起身時衛臨也起了身，本站起就打算往外走，卻見葉蘭蓁做起這些動作，他沒吭聲，就站在一旁看著，等她停了動作，才笑著說道：“不用那麼拘謹，我母親是個再隨和不過的人。”
葉蘭蓁一愣，回道：“怎麼說也是頭一次見你母親……”
……
吉祥引著葉蘭蓁和衛臨進了衛母屋子，就見這屋子臨窗是一方炕，這炕上橫設一炕桌，上頭空無一物，炕幾兩側各放了一青緞坐褥兼一青緞引枕，皆是半舊，炕西邊靠牆處置有一炕櫃，上頭一個白瓷瓶，裡頭卻什麼也沒插。
屋子正中置一繩紋連環套圓桌，上頭放著燭臺茶具及一裝著針線剪子布料的籃子，地上又有幾個仿藤坐墩圍在桌子四周。
最北面靠牆放了一方形長案，上頭零星放著些散碎物件，最東北角是進內室的門，掛著青緞繡花鳥的簾子。
這一屋子盡是素淨質樸模樣。
此時不過九月，還沒到那極冷的時候，衛母就坐在圓桌旁等著二人。
待兩人在衛母面前站定，衛臨先給衛母行了禮，道：“母親，我回來了。”
衛母一點頭，衛臨轉頭看了眼葉蘭蓁，又回過頭衝衛母說道：“這是蘭蓁，娘應該見過了吧。”
葉蘭蓁跟著向衛母行了一禮，躊躇間喚了聲“夫人”，說罷只低垂著頭站在一旁。
衛母先是拉過了衛臨的手，邊輕拍著邊唸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瘦了些，讓白嬸給你做些愛吃的……”說到裡她一頓，往葉蘭蓁的方向看了一眼，接下來的話聽著就有些底氣不足，“蘭蓁……娘怕打擾還沒仔細看過……”
忽聽見衛臨乾咳了幾聲，像是用來掩飾尷尬，口中說道：“是兒子的錯……兒子不該……娘別往心裡去……”總之葉蘭蓁沒聽明白說的什麼，只是聽來似有歉意。
衛臨說罷喚她道：“蘭蓁……”
葉蘭蓁被喚到，抬頭見衛家母子皆是溫和笑著。
衛臨又回過頭向衛母說道：“蘭蓁人極好，母親相處久了就知道。”
見衛臨引見，衛母這才鬆開了衛臨的手，轉而牽起了葉蘭蓁的手，這才有機會細細瞧她。
衛母幾日前隔著段距離遠遠瞧見葉蘭蓁便覺生得不俗，如今細看，更覺貌美。
“娘看了她的模樣也喜歡，一定好好照顧她，你放心就是……”
耳朵聽著衛母誇讚，葉蘭蓁卻覺得不對，總覺得她好像是瞧衛臨臉色辦事，得了准許才敢接近自已。
又聽衛母道：“蘭蓁你喜歡什麼吃的玩的只管跟我說，有什麼不適應也儘管說，在自已家裡怎麼樣怎麼樣都好，這幾天我遠遠看都只見你穿綠色，明日讓裁縫來家裡再給你做幾身，桃色粉色的……我見敏依她們都喜歡這個……到時候你帶著團絨過來，咱們一起玩，多說說話……”
被衛母如此對待葉蘭蓁有些手足無措，連帶著身體都有些僵硬起來，可漸聽衛母唸叨漸想起自已母親。
可又有些怪異，長輩甫一見小輩哪有不問些家裡事亦或是先前經歷的，可衛母卻只關心她在這兒過得舒不舒心……
衛臨也沒想到自已母親頭次見面就如此親暱，忙插話：“她就喜歡青色綠色……”
衛母卻沒停下，接著說道：“那就再做幾身青色的！多挑些喜歡的料子和花樣，再過不久也到了冬日裡，再加些厚實的衣物……”
衛臨怕葉蘭蓁不適，又忙打斷道：“……娘，她身體還沒恢復好……”
衛母好像如夢初醒，匆匆鬆了手臉上掛上了局促，“那……那你們就都回去休息吧……”
葉蘭蓁手突然被放開，越發證實了心裡的怪異，衛母果然是看著衛臨臉色，一副不得准許不敢與自已親近的模樣，這倒也怪了……
衛臨有離開的架勢，葉蘭蓁也不好單獨留下來，轉身打算跟著出去，臨出門卻又想到了自已的母親，轉頭朝衛母看去，就見衛母也正看向自已，似是忍不住，又笑起來道：“蘭蓁明日過來陪我用早飯吧。”
葉蘭蓁遲疑，終是笑著點了點頭。
……
二人又回到葉蘭蓁屋前，葉蘭蓁是進去了，衛臨卻在門前躊躇不前。
葉蘭蓁進屋落了座才發覺衛臨站在門前未跟進來，問道：“怎麼不進來？”
衛臨遲疑道：“有些晚了……久留不好。”
葉蘭蓁一聲嗤笑：“都敢將我從宮裡帶出來了，現在倒守起規矩來了，大人是這樣的人？”
衛臨進了屋子，坐到了葉蘭蓁旁邊
吉祥給兩人上了紅棗茶，見他倆有話說，極有眼色的地退了出去。
衛臨不說話，端起茶碗掀開了蓋慢慢吹起來，一副忙著喝茶的樣子。
葉蘭蓁也不開口，只斜眼看他，任他裝模作樣。
到底是衛臨先扛不住了，道：“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葉蘭蓁似笑非笑，問道：“都是實話？”
“我好像從未對你說過謊。”
“是嗎？”葉蘭蓁細數起來，“拿香薷騙過我的貓，那手帕一問就說是十七爺給你的，我莫名其妙就從宮裡到了你家中……”
衛臨輕笑，道：“只是沒說出來，但也確實沒撒謊。”
葉蘭蓁似笑非笑看他。
“……即使知道帶你出宮即使違拗了你的心意，我也不會後悔……端看你為他報仇的決絕，就能想到你報了仇後會如何……我不願見……”
“況且……”衛臨抬頭看葉蘭蓁，“你報完了他的恩情，也該讓我報一報我的恩情……”
這話衛臨在宮裡也對她說過，可她確實不明白這恩情從何而來，道：“昔年你救了我，要說也只有你對我的恩情，哪裡有我對你的什麼恩情？”
衛臨垂眸掃了眼手中的紅棗茶，開口卻是避開了這個問題：“不管如何說，你答應過我，若有下輩子會給我機會。”
“……”
葉蘭蓁無言，當初說這話不過是見不得衛臨那頹喪模樣，誰知道下輩子就這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