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妃的記憶裡,直接想起了那時自已懷中抱著金世佳,而他已經是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泛青,鼻孔中還淌下了一道殷紅色的血。

記憶中的自已正在不停地呼救,讓宮裡的人快去傳太醫,快去叫陛下,她緊緊的抱著自已的皇子,深怕他真的有什麼萬一。

三位太醫院的長史聽傳後,很快就趕了過來,在他們一起診視完畢,從殿內退出時,金皇也已經便聞訊趕到了。

看到太醫們出來,金皇立即從坐著的椅中起身,急問,“皇兒傷勢如何?”

太醫們先是面面相覷了一下,他們各自的神色都頗為緊張,為首的劉太醫則是皺眉率先回稟道,“回陛下,大殿下尚未醒來,經微臣等檢識,大殿下內腑骨骼均無大礙,但頭頸觸地時震傷了經脈,血氣阻滯,風邪內侵,積鬱……”

聽不下去的嫻妃連忙打斷了他,哭著聲焦急地問道,“皇兒會有性命之危嘛?”。

劉太醫顫聲立即回覆,“大殿下性命無礙,只是,只是微臣不敢妄言!”

金皇冷冷的跟著發了聲,“你們但說無妨!朕絕不追究。”

“大殿下年紀尚幼且先天不足,體質本就較弱,經此重創恐怕再難復原,即使往後行止如常,也會神智相對遲鈍,心智上會異於常人一些。”

老太醫說完就馬上以額觸地,他的冷汗涔涔而下,深怕說出的話會觸怒皇帝。

聽完劉太醫的話,嫻妃頹然跌回到了椅中,她掩住面孔,感覺自已仿如墜入刺骨寒潭之中。

金皇亦沉默了下去,思索了很久,半晌後才緩緩開口,“可還有救治的餘地?”

三位太醫都緘默無聲,整個雲光殿上沉寂的如無人之地,四面濃重的氣氛迫得在場的人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金皇繼續沉思了一陣,接著望住殿裡的眾人,然後淡淡的對著嫻妃發聲問道,“大殿下受傷一事,還有哪些人知道?”

“除了三位太醫,只有雲光殿裡的宮人了。”嫻妃還沉浸在自已悲傷的情緒裡,沒有回覆金皇的問話,她身邊的陸嬤嬤艱澀地替她開了口。

金皇聽聞後,沒有多想就立即下令封閉了雲光殿,讓錦衣衛看好每個在雲光殿裡的人,不許一名宮人踏出殿門,然後對著三位太醫再度開口:“寡人已去看過大殿下,傷勢並不算嚴重,休養後即可恢復,三位太醫是否認同。”

此時的金皇面無表情,他的目光一一掃過諸位太醫,目光顯的深沉莫測,

“寡人再提醒一下,各位大人可要想清楚了,是否能確認寡人剛剛所說的情況?”

三位太醫一時都呆愣住了,他們跪拜著,偷偷互相看了幾眼,但一時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接陛下的這個話。

劉太醫率先伏拜在地,鬚髮微顫,能看到他的汗珠沿著額角在滾落,他顫聲道,“是的,老臣確診無誤,大殿下的情況和陛下說的一致。”

嫻妃坐在自已的位子上繼續默不作聲,她的思緒還被剛剛太醫說的診斷給衝擊著,無法正常跟上現在事態的發展而去思考了,她只是不斷地在回憶著,自已的佳兒是怎麼就會摔了的,怎麼一下就摔的如此嚴重的了。

一直戰戰兢兢跪在劉太醫後頭的張太醫,也膝行到靠近金皇的地方,重重地叩了頭,說“啟稟陛下,微臣的診斷與劉大人也一致,依微臣看來,大殿下傷在筋骨,實無大礙,調養半月即可痊癒。”

這時另一位白髮蒼蒼的傅太醫打破了自已保持了許久的沉默,他抬首緩緩道,“陛下,醫者有道,臣不能妄言。”

金皇的臉色因為傅太醫的話,越發沉鬱了起來,頷首道,“傅大人,您就這麼確定大皇子病情嚴重,今後無法痊癒了嗎?”

然後金皇不等傅大人的回覆,就抬手一拂,示意太醫和左右都一起退下。

待所有人退下後,金皇起身緩步來到嫻妃跟前,柔聲勸慰道,“禍福無常,你不必太過自責,佳兒他會好的。”

此時的嫻妃已經哭到失淚了,她努力的撐住自已的額頭,已然說不出話,眼中亦沒有多餘的眼淚,也讓身邊的人覺得她已然沒有了任何的精神氣。

“振作些,眼下誰都都不能亂了方寸。”

金皇俯下身來握住嫻妃的肩頭,語聲雖然是淡淡,但是也帶上了一絲無奈的聲調。

嫻妃恍惚著抬起了眸,與金皇嚴肅的目光相觸,她的心中只希望自已的佳兒能夠康復,她不知道陛下現在所說的不能亂了方寸,到底指的是什麼。

金皇也覺的自已的心情,心煩意亂的更加厲害了起來,想起眼下朝堂宮闈內,因為金城的不服從挑事,已然不是很安穩,人心不定的情況下,真的再經不起新一輪的動盪波折了。

一旦大皇子腦部傷重,無法徹底痊癒的訊息傳揚了出去,朝野上下必定是會掀起軒然大波的。已經有很多的傳言在說他的金宮充滿了詛咒,除了他登基前就長過5歲的大皇子,其他在宮裡出生的皇兒都沒有辦法活過5歲這道坎,如今佳兒又突然受傷,一定會讓這個皇族受到詛咒的瞎話越來越被當真。

但這些真的就只是意外嗎?縱然金王現在權勢越發厲害起來,但難道他的手早就已經可以伸進這個皇宮之內了嗎?能把他的皇兒一個個的都弄死?他這是要真的取而代之了他了嗎?這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盤旋在金皇的腦海中,讓他倍感心力交瘁。

嫻妃定定地望住金皇,她想要去握住金皇微微發抖的雙手,想要給陛下自已平時表現出來的,溫暖的力量,但是現在自已都無法鎮定,她的心頭也因為想起來傳言,而越發森寒了起來。

金皇沒多久就獨自離開了雲光殿,金世佳是一直都在昏睡著,嫻妃自已親自陪護著,現在誰她都不放心放在皇兒的身邊。

那日的當夜,傅太醫就因誤診之罪服毒自盡。雲光殿一干宮人皆因護主不力而下獄。金皇將嫻妃身邊的宮人全部替換了一遍,只留了陸嬤嬤一個心腹之人,後來才知道,這個還是嫻妃親自去請求來的。

大殿下失足跌傷的風波經過雲光殿的大清理而平息了下來,大殿下也如活下來的兩位太醫所言的那樣,經過幾月的調養,傷愈了。

嫻妃的皇兒傷好後,依然每日在雲光殿玩耍,一切看似與往日無異。只是嫻妃發現這孩子,年歲雖然不斷地增長,卻依然只會頑皮笑鬧,沒有了其他的歲月變化。

大殿下智力的停滯,後來成了宮闈中最大的秘密,只是這個秘密並沒有能掩藏得太久。畢竟一個年少的孩童或許還看不出太多蹊蹺,但隨著他一天天身體的長大,真相遲早還是大白在了這個萬眾矚目的皇宮下。

這個金宮裡也依然沒有5歲以上的皇子能夠存活下來,所以她這個不夠聰明的大皇子,依舊可以是最彌足珍貴的皇子,直到金皇把金旭迦帶回了宮,嫻妃想到這裡倏然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的她,眼神各位的堅定了下來,因為她知道這次她不能在坐等被動,她不能等著局勢變化後在想去改變,她要想辦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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