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詩昂也不知道犯什麼軸，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往辦公室裡面衝，嘴裡還說著“就是趙寧動手的，就事論事，你別把鍋引到別的地方。”
我和沈冰面面相覷，不僅我和他，辦公室裡的老師也是這樣。
“你好端端的，招惹別的樓層、別的班級幹嘛？”
當著語文老師的面，高老婆兒不好說出難聽的話，但還是沒忍住問出來。
“咱就事論事，趙寧欺負夏憶繁是一回事，夏憶繁和張詩昂是另一回事，先把第一件事解決了再說！”
語文老師再次發話，又一次把事態拉回正軌。
“夏憶繁，趙寧都給你道歉了，你看……”滅絕師太出聲。
“我不接受，咱們報警吧。”
夏憶繁突然改了主意，再次震驚全場，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
我急忙追上去，挽住她的胳膊。
很明顯，夏憶繁還在氣頭上，她趴在我肩膀上，一邊哭一邊罵：“我都給她臺階下了，她明明只要乖乖道個歉賠個一兩百就行了，可她還是不安分，偏偏捅出我和張詩昂的事情！欺人太甚了！”
“就是就是，既然她不知好歹，咱們就報警，沒事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我和夏憶繁從後門悄悄溜進教室，教室裡亂哄哄的，見我倆進來，一瞬間安靜下來。
馮南高聲詢問：“夏憶繁，事情怎麼樣了？她給你道歉了嗎？”
“沒有，我打算報警了。”
我則把頭深深地埋下來，祈求他們別注意到我，我總是以為這樣他們就能忘記我老爸是個精神病。
“報警就報警，咱們也不是好惹的，怎麼能任由她欺負我們班的人。”
“就是，你要是打不過就來喊我們，我還不信了，還能讓七班欺負了我們！”
“夏憶繁，你別害怕，你身後站著我們呢！”
“就是，咱們都是一個班的，誰敢欺負我們班的人，上去就是幹！”
……
班裡的同學紛紛附和，都在為夏憶繁打抱不平。
我好羨慕夏憶繁，她在被欺負之後有一群人支援她，心疼她。而我呢，從頭到尾都是孤身一人，如果我在小學時光遇到了他們，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我的頭越來越低，恨不得要低進塵埃裡。
“李溫秋，趙寧說你爸是精神病是不是真的啊？”
不和諧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班級的角落裡爆發出一陣笑聲。
我再次渾身發冷，這是不可控制的生理反應，不論何時何地，只要我聽到“精神病”這三個字，我都會不受控制地發冷顫抖。
可是我的內心早就已經麻木了。
我沒有回應她，而是繼續把頭埋的深深的，閉上眼睛，企圖奇蹟發生，讓這一切加速前進。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又是從哪聽說的？”
還是夏憶繁站起來替我說了話。
我哭的更兇了，我真沒用，不僅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關鍵時刻還要靠別人反擊。
“餘夢凝說的唄，她可是李溫秋的小學同學呢。”
“嗯嗯，李溫秋她爸在精神病院裡待了三四年了，好像是因為傷過人，拿刀捅人了。”
教室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那是李溫秋她爸，關李溫秋什麼事。餘夢凝，你舌頭挺長啊，你是長舌婦嗎。”
沈珂也站起來替我說話。
“我可沒有胡說八道，你們看，”餘夢凝擼起袖子，“我胳膊肘這一塊，就是李溫秋上小學的時候燙的，不然我怎麼會轉學啊。”
教室再次陷入詭異的寂靜，同學們紛紛看向我，我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神情。
是憐憫？是看熱鬧？是期盼我說出真相？還是幸災樂禍？
我再也受不了了，好窒息，我感覺自已身處在水裡面，遊不了，動不了，呼吸不了，也說不了話。
我要怎麼樣才能內心毫無波瀾地把傷疤撕給他們看？
我需要怎麼證明，才能讓他們相信，我燙傷餘夢凝不是因為我爸是精神病、我是精神病的後代，而是因為自衛？
【說出來啊，真相就在你的嘴裡啊！說出來就真相大白了！】
可是我張不開口，撕開傷疤哪有那麼簡單？只會讓我再次受傷，再次自我癒合。那種痛苦，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我捂著臉，逃離了這裡。
或許我消失就好了，只要我消失，我就不會再聽到那些挖苦的話了。我就不會再聽到詆譭的聲音了。
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
我無處可去，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閒遊，莫名其妙來到了小樓的屋頂。
小樓位於教學樓的對面，只有四層樓，樓頂有桌椅，種了許多花花草草，很是安逸漂亮。
我坐在椅子上，盯著面前的紫藤蘿出神，思考著今後的生活。
要不然就退學吧，我不想上學了，早早進入社會也沒什麼不好的。只不過會挨我媽的打，我寧願受皮肉之苦，也不願意再讓我的心遭受無數流言蜚語了。
身體上的傷口癒合遵循著生理規律，心靈上的傷口可什麼都不會遵循了。
我在椅子上擦拭眼淚，身後卻傳來腳步聲，看過去，是衛浩。
他好像不用學習似的，在哪都能碰見他。
“李溫秋，你沒事吧？”
他的語氣頗為關切，溫溫柔柔，與餘夢凝尖細做作的聲音截然不同。
“沒事。”
“你怎麼哭了？”
說著他就要上手，真是很沒邊界感的人。我一掌拍飛他的胳膊。
“沒什麼事，眼裡進沙子了。”
“是不是餘夢凝又說你壞話了？”
一句話，讓我的委屈差點壓抑不住。
“別聽她胡扯，你人真的特別好，她就是嫉妒你。”
“謝謝你安慰我。”
我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哭泣。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他低頭看我，溫柔地詢問。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不停地抽噎。
“我可以當你的樹洞，你有什麼煩惱都可以說給我聽哦。”
“真的嗎？”
“真的！”
“我爸他……”
我不知道怎麼就鬼使神差地差點就要說漏嘴，也許是當時的氛圍太有迷惑性，幸好衛浩的一句話突然把我點醒。
“嗯嗯，你說，我聽著呢，我願意相信你親口說給我聽的話。”
——“我想親口聽你說。”
多麼熟悉的話語，一下把我拉回到往日的深淵。
我這才猛然驚醒，自嘲地笑了笑。
他和董羽書是好朋友，董羽書又和餘夢凝走的近，他們仨，說是蛇鼠一窩也不為過。
“你要來套我的話，怎麼也不換個說辭。餘夢凝就沒教你新的嗎？”
衛浩愣了一瞬，而後笑道：“你也沒她說的那麼笨，這就反應過來了？”
我起身，抬手就是一巴掌。
“所以你就在我們班大肆宣揚嗎？”
他瞪大雙眼，似乎是不敢相信我居然會扇他。
說實話我扇過之後就後悔了，畢竟我真的打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