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津市中，八街九陌，天幕下萬盞燈火才堪堪亮起點點。
小南國是這裡知名的酒店，出入這裡的大多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廳中服務員引著四五人入包廂。
包廂裡男人隨意的落座主位，服務員好似認得他，為他斟茶的時候，格外的小心。
男人氣質儒雅，長款的羊絨外套版型很好，整個人都顯得的很修長。
一身行頭沒有刻意打扮，乾淨利落，鼻樑上那副輕薄的眼鏡襯的他更加的溫雅，乍一看像書香世家的少爺。
事實上他就是。
這個時代很少會有人這樣去形容一個的人的氣質，但是劉淵第一次見到方少乾時，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詞。
但那只是乍一看，多看幾眼就覺得矛盾，不知道是不是骨子裡長居上位的氣場，被這儒雅隨和的外表所遮蓋，還是.....
隱隱間只覺複雜。
坐對面的盤開新與方少乾完全相反，和儒雅無關，粗看過去身形單薄，儘管衣著成熟，也掩蓋不了時間賦予這個年紀的青澀面容。
一旁的男人打量著他，狐疑的開口問：“開新多大了？看著還小。”
說話的這人叫吳崢，面相看著三十來歲，是網際網路公司的部門主管。
之前線上有聊過，知道對方名字，說話處事的風格以為是個久經職場的精英。年齡這本該不是他要關心的事情，可這看上去還是個剛出社會的新人吧？現在見著面了，倒是讓他犯起了難。
這話是對著盤開新說的，卻是明著問方少乾，他年紀這樣小怕是難堪大任。
大家都是七竅玲瓏心，明白他這話裡的意思。
盤開新沒有正面回答，淺笑說：“吳總這是探我底細呢。”這一笑帶著那一雙眼，也有了弧度，這樣年輕的人笑起來總是好看的。
“少乾，明天叫吳總去公司喝喝茶吧，吳總對我這樣感興趣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
方少乾帶著笑，道：“聽你安排。”他說話的語氣溫和又自然，聽著就很舒服。
說實在的今天碰面時除了皮相，盤開新事實上並不起眼，吳崢知道他是盤開新，可見著了方少乾，不用說他也知道方少乾才是說話掌權的那個人。
無論之前對盤開新是什麼樣的印象，都沒有關係，畢竟紙老虎人人可以當，但吃生肉的真老虎就那麼一個。
可剛剛盤開新叫他少乾，方少乾應的也熟稔。
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員工都能這麼叫自己老闆的，他們的關係不簡單。
誰說了算，誰是這事的主事人，盤開新來回兩句，就已經告訴了他們答案。
吳崢帶來的那兩人，此時不動聲色的看了方少乾一眼，又望向盤開新，這時的目光多少比初進這門時多了分恭敬。
吳崢應了句，也不欲糾結這個問題，都是生意人，圖的就是有利可謀，誰說的話算數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
幾人起身敬了杯茶客氣的寒暄了幾句，十幾分鍾後飯局才正式進入正題。
“吳總，看下這份規劃書。”盤開新適時的遞過規劃書說道。
吳崢接過翻看，盤開新繼續：“根據市場目前的行情看，可行性是絕對有的，”話語間盤開新頓了下,看了吳崢一眼“不過還是得看平臺的規則和政策。”
“這事目前查的不嚴，小問題他們，”吳崢看了眼旁邊那兩個人說“他們都可以幫你解決掉。”
都懂，這意思是平時他不便插手，有問題找他們就可以。
盤開新十分理解，畢竟也不是什麼能見光的事。
吳崢說著又抬眼看向對面，最後看著盤開新說：“如果實施起來，肯定是暴利。但是前期投入的資金也不是開玩笑的。”
吳崢當然不會去質疑方家的財力，只是方家世代為官，從不沾商。再者要真到時候有矛盾，從商的那裡搞得過的當官的。
他只是想靠著方家的財力發財，卻不想和官場有牽連，那不是他能伸隻手的地方，吳崢不免有些疑慮。
盤開新知道吳崢在想什麼，說：“現在是我和少乾跟你在談，不會牽扯到少乾家裡。”
盤開新一口一個少乾，言語間的親暱，不言而喻。
方少乾坐在那裡，整個人看著隨意又不倦怠，光光是看著就覺得矜貴。
聽見他們談話，十分不明意味的掃了他們三人一眼開口笑道：“當代最忌諱的，”方少乾目光定在了吳崢身上“可就是官商勾結。再者富貴險中求，這道理今天還要我來教你們嗎？”
這句話就是在提點，這次飯局原本是他們有求於吳崢，但獲利的卻是雙方,若是吳崢還在躊躇,畏畏縮縮,在方少乾看來這頓飯也沒有也繼續吃下去的必要。
大家各懷心思，卻又目標一致，成年人間有時候真的很好相處。
吳崢心裡瞭然，這才把重心放到盤開新這份規劃書上來，說實話這份規劃書很膽大。
“能做出這樣的規劃書，你肯定也知道，市場有已經有人開始這麼做了。”
盤開新點頭：“沒錯，小有起色的也不少，但他們沒有放大原因無非就那幾樣，沒膽、沒錢、沒貨、沒資源，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平臺對這是什麼態度。”盤開新說起話來毫不怯場，看著這張臉，用這種語氣說著專業的話割裂感十足。
“前者市場或許大把人有，但是後者卻鮮有人能接觸到像吳總您這樣的人。”
會說話，吳崢心裡不由得想。
“那我就坐等你們一躍成為行業頭部了”吳崢起身說道。
“會的。”盤開新舉杯，大家站起，又敬了杯茶。
這裡到底是酒桌，詳細的計劃並不適合在這裡談。
盤開新還是主動挪了位置跟吳崢的兩位助理粗略的瞭解了下半年平臺的扶持方向，這是盤開新的今年的工作重心。
這兩位看著年紀不大，業務方面卻是瞭解的十分通透，之後和他們相處應該不會太難，盤開心想的遠，日後要打交道的人都要做到心裡有數。
話畢，陽輝廷起身說：“正事說完了，”他邊說邊拿著一瓶紅酒開始為大家倒酒，“我和謝林，敬大家一杯，為此次順利合作慶祝一下。”
雖說飯前方少乾就有說不喝酒，但氣氛到此，這人之後也要經常打交道，不好駁了他面子，小酌一下也不是不可。
除了方少乾，大家都痛快的喝了半杯紅酒。
雖說沒直接拒絕，但是方少乾也只是象徵性的抿了兩口，“大家見諒，都知道家裡管的嚴。”方少乾嘴角帶了點弧度說。
舉手投足間，把高門貴子的儀態顯的淋漓盡致。
吳崢附和：“理解理解，方家家風嚴。”
都知道。
出了包廂的門，吳崢的臉可就不那麼好看了，他拽了陽輝廷一把，陽輝廷被他拽的身形不穩，“怎麼了？”
“你以為你是誰？”吳崢話裡毫不掩飾憤怒，他肯帶陽輝廷來，正是看中了他平時，足夠機靈，不會在外面給他惹出什麼事來。
他這話一出，聽的陽輝廷心底一沉，幾乎是立刻就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那......”陽輝廷猶豫著要不要去道歉，還沒說完就被吳崢堵了回去。
“那？”吳崢慍怒：“從前我當你大巧若拙，”此時吳崢的語氣已經聽不出情緒：“今晚看來，真是我以偏概全，錯把頑石當璞玉。”
吳崢話裡，沒有留餘地，陽輝廷當即就愣在了那裡，眼看著吳崢出了酒店大廳的門，他知道方少乾看著文潤，那都是家裡的權勢給養出來的。想趁著這次吃飯在他面前露個臉留個印象，看這樣子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晚上十一點，盤開新在酒店前送走吳崢和他的兩位助理。
“走吧開新。”方少乾手拍在盤開新的肩上說：“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老闆，我還得去公司一趟，不順路。”人前少乾，人後老闆，他們都懂剛剛包廂裡的稱呼，不過是逢場作戲，工作需要，盤開新也知道他不會在意。
方少乾沒有勉強，轉而打趣道“開新，這一聲老闆可把我推的夠遠。”方少乾自然的像朋友間開玩笑，聲音不大，聽著很舒服。
然而盤開新並不適應這樣跟人聊天，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
方少乾看著他笑了下，點到為止正色道：“叫我少乾，他們可都這麼叫的。”他說話總是這樣，留有餘地，總不會叫人尷尬。
盤開新也覺得沒必要彆扭，叫了聲少乾，讓他先回家，方少乾上了車，應道：“嗯，別太晚。”
方少乾也沒多說什麼，他當初看中的正是盤開新身上的這股勁。
九月了，入夜後的平津已經開始有點涼意。
要快點了，十月底前完成大批次的測款和備貨。
盤開新站在路邊等車，想著明天的工作安排。一輛車停在了盤開新面前，他看了眼車牌號，不是他叫的車。
“上車。”盤開新心頭一顫，以為自己喝醉了，“愣著幹嘛？”聲音伴著車窗後露出來的那張臉。
還沒來得及細看，但是已經足夠他認清是誰了，後面刺耳的車鳴聲催促著他，盤開新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拉後面的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