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霜清走到門口時,腳步變得異常輕盈,彷彿生怕驚醒什麼人似的。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擰開門把手,心中暗自揣測盤開新大機率是沒睡的,因為按照往常的習慣,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做題或者背誦單詞才對。但是他明天要上班說不定會早些休息。
客廳還亮著光,邵霜清赤著腳悄無聲息地朝裡走幾乎沒有聲音。
他聽到呼呼的風扇聲,緊接著就看見沙發上躺著的盤開新。
盤開新雙腿屈起併攏,肚子上放著他的膝上型電腦,可能是太長時間沒動,現在是屏保狀態。他一隻手還放在鍵盤上,另一隻則輕輕搭在自已的肚子上,隨著的他的呼吸一上一下那隻手也微微上下起伏。頭虛虛的靠著沙發,他的頭虛虛地倚靠在沙發上,被風吹亂的髮絲在額頭前肆意飛舞。
他的頭髮顯然已經完全乾了,可邵霜清還是在流動的空氣中聞到明顯的洗髮水的香味。
整個房間一片寂靜,除了邵霜清刻意放緩的呼吸聲以及略顯突兀的風扇轉動聲外,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響。在這靜謐的氛圍中,邵霜清的心跳似乎也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他悄聲蹲伏在沙發和茶几之間,和盤開新湊得極近,他能更清晰的地嗅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他們用的不是一樣的沐浴液嗎,怎麼到了他身上就格外好聞。
想著想著他不禁又湊近了些,鼻尖幾乎碰到盤開新的衣袖。
好在他還有一點理智,在放縱自已這麼無禮一會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撥出,平靜下來後準備把盤開新肚子的上的電腦先拿下來。
但他也知道,這一動盤開新是肯定會醒的,那也不能一晚上這麼睡。
邵霜清輕輕捏著盤開新放在筆記本上的那隻手腕,動作輕的像是盤開新的手是再用點力氣就隨時會化掉的雪一樣,輕柔地將盤開新的手從筆記本上移開。
果然邵霜清在偏頭確認盤開新的有沒有醒的時候,正好就對上了盤開新疑惑的眼神,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見他醒了邵霜清利落的把筆記本從他身上拿下來放到茶几上,然後才柔聲和盤開新說:“去床上睡。”
這會盤開新看上去已經要清醒一些,他把腳放下來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邵霜清說:“剛剛,沒多久”
“那你去洗澡。”盤開新起身想要往房裡去。
“查資料這麼不在房裡查?”邵霜清突然的這麼一問。
盤開新倒是沒什麼反應,“坐在這就在這查了。”
很好的理由,原本也就是這樣,沒什麼特別的理由說非要在客廳或者說房間裡。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
盤開新說了那麼一句話就進了屋,不客氣也不生疏說不上來的味道。
在邵霜清這裡分明就是他故意在客廳等他的。但是盤開新嘴硬,或者他自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人。
或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剛好坐在那裡就在那裡查了。
有時候邵霜清覺得他一個很好懂的人,不喜歡的東西一眼就能看出來,有時候他又覺得他看不清盤開新離多近都是模糊的。
他進進退退去試探,似乎也沒有多瞭解盤開新一點,邵霜清知道這是道難題。
邵霜清像之前很多次那樣跟在盤開新的後面,但腳步停在了門口。
“明天幾點下班?”盤開新屋裡沒有開燈,他站在門口盤開新看不清的他的臉,只能看到一個被客廳的明亮襯的格外清晰又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那裡。
或許......
盤開新凝視地上倒映出的影子,他要早點搬出去了。
他知道邵霜清高大但那種高大強壯都不是為他準備的,他看邵霜清,彷彿就像是在注視著地面上那個,真實卻虛幻的倒影一般。
“沒問。”盤開新坐到床頭,看門口的身影沒有要離開的樣子,他也沒有要睡的意思。
很奇怪他們之間總是常常陷入這種相顧無言的時候,但又互相擰著勁兒,既不離開也不說話。
與其說這是一種相互的狀態,倒不如說是盤開新單方面地難以捉摸。他的情緒會因邵霜清的一句話瞬間冷卻下來,然而,在某些時刻,他又會流露出些許人情味。,而邵霜清只是個配合他情緒的人。
他會因為邵霜清的一句話而突然冷漠,又會在某刻變得有一些人情味。
這是他自已也不知道的,這個時候的他腦子裡想的是怎麼快點搬出去,又或許他也是知道他有些莫名奇怪,而這種奇怪他把它當作這種類似寄生的狀態下而產生難安。
他想讓邵霜清回來,是想這房子不單單是給他一個人住,就像邵霜清之前給打包的剩菜,留的半籠包子,半碗湯那樣,他只是吃了他不要的垃圾,現在他也只是替邵霜清這個家添了點人氣。這還不夠,所以他主動承擔起了邵霜清家裡做飯買菜的工作,雖然他知道這不能完全抵消。
可是有一天邵霜清不再來這裡,變相的把這裡變作盤開新一個人的地方,那就不一樣了。
他會把這樣的給他一個人住的房子,像之前邵霜清塞給他的那件衣服一樣,看著邵霜清好像送到了盤開新的手上,其實在他不經意間盤開新又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
邵霜清還不知道自已喜歡的人個什麼樣的人,就一股腦的把他覺得好的東西都往他身上塞,直到這些帶著滿腔愛意的禮物在他們之間隔出一條無法跨越溝壑。
“好,”邵霜清是個細心的人他知道盤開新不對,也知道他現在不會想要說話,於是只簡單應了句,“你睡覺吧。”
其實還有心裡的一句話。
晚安,盤開新。
然後順手帶上了門,門鎖釦緊時發出“咔”的聲音。
門隔開了兩個人兩個世界,盤開新看著徹底黑下來的房間手指無意識的抓了抓床單。
你在做什麼?他好像陷入了無法自解矛盾之中。
房間外那個亮堂門邊,邵霜清還沒有走,他似乎習慣了盤開新這種突如其來的淡漠,並且給足了盤開新自洽的時間,只是如果可以和他說兩句就更好了。
十幾分鍾後盤開新聽到腳步離開的聲音,他才掀開被子翻了個身面對著窗,看了好一會兒才閉上眼睛。
次日,盤開新起了個大早,因為上班的地方離得有點遠,但他起來的時候,發現邵霜清已經準備好了所有東西坐在沙發上等著了。
看見盤開新出來,一副還沒睡夠的樣子問道:“昨晚沒睡好麼?”
盤開新說:“有一點。”
這個話題不好接下去,邵霜清讓他趕緊去刷牙過來吃早飯。
大部分時候他們都像這樣,不會太過生疏。盤開新瞥了眼桌上的早飯說:“好。”
他洗漱的時間裡,邵霜清已經把他出門的東西都已經準備放他的揹包裡,等下吃完就可以直接出門。
天氣太熱了,他沒買太多油膩的東西,他們只一人喝了碗白粥,啃了半個玉米,中途盤開新還被邵霜清塞了半塊發糕,剩下的一半進了自已的肚子。
看邵霜清這架勢,盤開新伸手接過邵霜清遞過來的紙巾擦了下嘴,看著邵霜清問。
“今天休息嗎?”盤開新的言外之意是問他怎麼起那麼早,言外的言外之意是問他是不是打算送他去上班。
盤開新今天可比之前早起了兩個小時,按理說這個點邵霜清應該還在睡覺。
邵霜清輕輕笑出聲,“你明明知道還問,扮豬吃老虎。”
嗯,盤開新是知道。
但他偏偏說:“我怎麼會知道?”
邵霜清起身拿起盤開新常用的揹包,對著盤開新挑眉,也不說盤開新知道什麼了,只是催促著盤開新起身“走吧?我怕等下早高峰堵車。”
盤開新順手把兩個人剩下的垃圾帶上,又問“我知道什麼?”
邵霜清這回是真憋不住了,抬起空出來的那隻手想掐一下盤開新的臉,快碰到的時候卻又轉而輕輕抓了下盤開新的頭髮,語氣佻達地對盤開新說:“聰明的人不適合裝傻。”
盤開新無所謂的出聲,“哦””
不出邵霜清所料早高峰的堵車,讓他們半個小時才走了幾里路。
邵霜清怕盤開新著急,“過了這段就好了。”
盤開新十分淡定,“不著急,時間足夠。”
“嗯,”邵霜清注視著前面看不到盡頭的車流對盤開新說,“要聽歌嗎?”
他說起這個盤開新就想起了上次坐方凌的車,突然一陣頭疼,眉頭微微蹙起,“不了吧。”
“怎麼了?”邵霜清察覺到不對,有些擔心的問道:“不舒服?”
“沒事,只是想起個人。”
邵霜清瞬間警鈴大作,他還從來沒聽過盤開新在他面前主動提起過什麼人。
“誰?”他儘量讓自已的聲音聽上去自然,又目視前方看著像是不經意的一問,沒多放心上。
“你認識,我現在的老闆。”
隔了好一會兒車終於開出了擁堵的路段。
“老闆好看嗎?”邵霜清突然這麼問道。
盤開新也奇怪他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回憶了下方凌的樣貌,“還可以,”盤開新補充道:“挺活潑的。”
邵霜清沒聽到自已想要的答案還不死心,但又想不到更加委婉的問法。
最後乾脆也不委婉了,直接了當的問:“老闆是男的還是女的?”
盤開新先是一怔,隨後好像沒當回事一樣說,“女的。”
邵霜清的心涼了半截,另外半截被盤開新攥著,說不上來的感覺,很難受。
他還沒有忘記,盤開新曾經和他說過他喜歡的是女孩。
這種事情他們好像說是天生的誰也改不了,盤開新天生就不會喜歡他,而今天盤開新第一次提起的這個人是女生。
他也極力讓自已看上去沒有那麼容易受傷但是他面對是盤開新,在盤開新面前他怎麼偽裝都是徒勞。
“這樣啊......”他不知道他現在的笑有多難看,“活潑點挺好的,正好和你......”互補。
剩下的那兩個字他說不出口,他們再大度也沒大度到誇另一個人和盤開新般配。
只是他太過專注於盤開新提起的這個人,忘了說起那個人的時候盤開新是皺著眉頭的......
聽到這裡盤開新原本就微蹙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口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他要說什麼呢?
說他和方凌沒什麼,還是說他不喜歡女孩?
不管是哪種都不合適,就好像只要他開口解釋了,那麼他前面對邵霜清建起的城牆就會轟然倒塌一樣。
“你有喜歡的歌嗎?”
盤開新或許是覺得自已還是應該要說點什麼,才這種生硬沒有技巧的把話題拉回最開始的地方。
不管什麼時候邵霜清都不會敷衍盤開新,盤開新既然問了他必定是會認真答的。
“我沒給自已設限,”邵霜清這會兒看上去已經沒什麼問題了,起碼盤開新看到的是這樣的,“但是會更偏愛民謠。”
“為什麼?”
邵霜清輕踩了下剎車,避讓右邊插進來的車輛。
“因為很安靜,聽的時候就像在聽一個熟人在緩緩講著他的故事。”
“我很喜歡那種感覺。”
盤開新點頭,他很理解邵霜清說的那個點,越是像邵霜清這樣身處繁雜中的人,越是喜歡那樣簡單又不失內蘊的東西。
“你沒有喜歡的歌嗎?”
“我不聽歌。”
盤開新不聽歌,他之前沒有手機也沒有收音機,唯一能聽到歌的地方是學校的廣播。
這半個月有手機了也沒時間或者心思去聽,所以也談不上喜不喜歡的。
他這話一出邵霜清就知道了,“沒事,以後會有時間的。”
邵霜清開車很快,但好在還算是穩。
盤開新上班的地方邵霜清並不陌生,這裡有很多人他都認識甚至是熟悉,但他沒跟盤開新講。
下車時他叮囑盤開新中午不要忘記吃飯,又說下班不要自已走在這裡等他來接。
最後實在是看出盤開新被他給嘮叨煩了才開車門讓人下去,盤開新關上車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提醒他。
“不要忘記了!”
“知道了。”
盤開新擺手讓他回去,然後自已走進了幢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