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開新不是什麼會乖乖聽話的人，在宿舍裡待著煩，就自己出了園區往昨晚的那條道上走。
沒招惹過什麼人，他總得知道一下原因，不能好好說話那就打到好好說為止。
免得沒完沒了地鬧的他煩。
昨晚那個年輕人倒在地上的時候，盤開新蹲著細細看了下那張臉，恍惚間好像和某個人有點相似。
慢慢的走著，他也不著急。
突然腦子裡閃過一張臉，盤開新站定皺了下眉，他知道那個人像誰了。
陳芸，是陳芸的兒子！
他飛快的回想著，在車間裡的日常，沒有跟她發生過爭執啊。
除了邵霜清去的那次。
應該不至於，盤開新一下就否認了腦子裡那個想法。
“盤開新！”耳邊傳來怒吼的聲音“天殺的你！”陳芸看見他像發了瘋一樣，全然沒了平時的那股體面勁。
她手上拿著半截破碎的酒瓶，瓶身還有已經幹掉發黑的血跡。
是盤開新昨天扔到垃圾桶裡的那個，後面被陳芸撿了回去。
盤開新用這個砸傷了她兒子，所以她也要用這個砸傷盤開新。
陳芸飛快的朝盤開新撲過來，邊喊：“你不得好死！”
這個點路上零零散散的有幾個人，看見陳芸發瘋，沒一個人敢上來。
就在要快碰到盤開新的時候，陳芸手中舉著的酒瓶，筆直的朝盤開新的肚子捅去。
陳芸還是不太聰明，真的想要殺他，就應該悄悄的在他背後捅一刀。
這樣大喊大叫，是生怕傷到他嗎？
盤開新站在原地，半步都沒動看著陳芸朝自己捅過來，直接抓住了陳芸的手腕一扭。
陳芸吃痛，那半截酒瓶“砰”的一聲掉到了地上，徹底摔了個粉碎。
盤開新看陳芸的狀態分明是幾天沒休息的樣子。
“你兒子不會說話，你也不能好好講話嗎？”盤開新掐著陳芸的手有些生氣。
聽到盤開新說兒子，陳芸剛剛滿身的勁，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一瞬間洩了一樣，癱軟在地。
嘴裡小聲地念著什麼，像是真瘋了一樣。
盤開新聽不清，於是俯身蹲下。
聽見陳芸喃喃地念著“兒子...兒子我的兒子要沒了...”
聽得盤開新心頭一顫，他那一下收著力，應該不至於給砸死。
“你兒子怎麼了？”
盤開新扶上陳芸的胳膊，要拉她起來。
陳芸這才魂魄歸位一般，突然反握住盤開新的手，像拉住救命的神一樣拉著他。
沒起來，反而擺正了位置跪在了盤開新面前。
盤開新不驚不怒，臉上看不出情緒。
“這是不打算好好說話？”
“開新你幫幫陳姨。”
陳芸眼淚和鼻涕流到了一起，尊嚴和體面都被拋在了一邊，聲音發啞跪在地上的雙腿都在發著抖。
“咚”她這一磕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抬頭時額頭上，肉眼可見的鼓起了個大包。
“日後我還你，我加倍還你，行不行。”盤開新聽著陳芸近乎懇求語氣。
再是個冷心的人也該動容。
盤開新攙扶著陳芸起來，“陳姨，你讓我幫你總得讓我知道原因不是？”
陳芸一愣，抬眼望著盤開新，像是在分辨他說的話。
只是一瞬，眼眶裡就積滿了淚，“車間的人全被開了...”眼中的絕望跟著淚一起淌下來。
“什麼？”盤開新扶著陳芸的手隨之一僵。
“你還不知道嗎？”陳芸也有些奇怪“大家都傳，說是你乾的。”
邵霜清回宿舍的時候沒看到盤開新，以為是去買午飯去了。
在宿舍等半個多小時，沒見人回來想起昨晚盤開新打架的事，就不敢再等。
車也不開，就往外走，得買個手機給他，動不動就找不到人真是讓人擔心。
邵霜清一邊疾步走著一邊想。
盤開新跟著陳芸去了趟醫院，原來陳芸說的要沒了的那個兒子，不是昨天和他打架那個。
陳芸有兩個兒子，跟他打架那個叫鍾天協是他的小兒子，年紀和盤開新一般大。大的那個有先天性疾病，根治不了，這麼多年一直靠藥物維持。
多少醫生和親戚勸她放棄，她都沒有放棄過。
鍾天協腦袋上包著白紗布，躺在病床上。醫生說沒什麼事不過要住院觀察兩天。見著盤開新來，一下瞪著眼睛兇犬一樣要趕盤開新出去。
陳芸嚇死了，急忙上前按住他讓不要動。
“還是不能好好說話？”
鍾天協看不得盤開新這副樣子，怒罵道：“不是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我總有一天會教訓你！”
“誒呦，”陳芸按著他說：“誤會了，不是他做的。”
“什麼？”鍾天協有些不太相信，“怎麼可能！一看他就是那種人！”
“那種人？”
這時候他又不說話了，盤開新冷冷地看著他，等著他回答。
他才悻悻地說道：“你自己知道！”
盤開新嗤笑一聲，沒接他的話。
病房外，陳芸問：“你沒被開嗎？”
“沒有，只是說這兩天休假。”
陳芸又要哭，“你可以幫我回去嗎？”她拉著盤開新的手，說“我年紀大了，再找其他工作也沒人要我了。”
先不說盤開新有沒有那個能力幫，就是有按照他以往性子也不會管這些事。
陳芸見盤開新不說話，又說：“聽說是你讓你那朋友幹。”
他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盤開新，這事會不會和真的和邵霜清有關。
“不是...”盤開新也有些猶豫了，要是真是邵霜清乾的那他們說的也沒錯，在他們眼裡這和盤開新幹的沒什麼區別。
陳芸看出來盤開新猶豫了，“他看著像走關係的，你幫我求求情，姨之後肯定會還你。”
“我...”他鮮少這樣猶豫不決，“我做不到。”最後盤開新還是誠實的說道：“我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認識的時間還沒你們久。”
他這樣說，算是徹底斷了她這個念頭，沒工作那她兒子怎麼辦，他兒子就該死嗎？
不行，憑什麼！
盤開新看她神色不對，“你要幹什麼？”
陳芸沒有回答，盤開新看著她後退了幾步蓄力。
想死？
陳芸從盤開新面前跑過想要往牆上撞的時候，被他一把抓住了頭髮。
盤開新力氣不小，扯的陳芸仰頭直叫。
“你這種方法威脅不了我。”盤開新鬆開了她的頭髮說：“你想死就死。”說完轉身下了樓梯。
邵霜清找遍了附近的街道，直到天黑也沒看到盤開新的人影，只能坐在園區門口的花壇邊上等著。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腿都等麻了，就在邵霜清掏出手機準備報警的時候，他遠遠的看到了盤開新的身影。
因為腿麻又著急，起來的時候差點摔出去。
路過邵霜清時他直接當做沒看見，顧自的進了園區，也不往宿舍走。
邵霜清以為他又跟那些人打架了，心情不好跟在後面問，“你怎麼了，那些人又找你麻煩了嗎？”
盤開新突然回頭，邵霜清差點撞他身上。
“你知道是什麼人？”盤開新冷著臉，語氣簡直就是在質問。
邵霜清不經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我...”邵霜清也不想辯駁什麼了，“可以彌補...”
盤開新深吸了一口氣，壓著的火直往他胸口上衝，沒等邵霜清說完，一拳就打到邵霜清的臉上。
“我他媽有沒有跟你說過少管我的事！？”
盤開新肯定用了十分的力，他半邊臉都在發麻，舌尖抵著破了的那處，血腥味在口中漫開。
事到如今還能彌補什麼，讓那幾十個人重新回來嗎？怎麼可能。
邵霜清等著挨第二拳，誰料盤開新轉身就走了。
“別跟著我！”盤開新幾乎是在吼他。
他沒見過情緒那麼失控的盤開新，被吼的一愣真的就站在了原地沒再跟著。
他盯著那道背影直至消失在他的視線內，才仰起頭深吸一口氣，隔了幾秒才緩緩放出。
這事是他做的不對他沒什麼好說的，盤開新生氣也是應該的。
那在你難過個什麼勁！他在心裡那麼罵自己。
過了一個多小時邵霜清才敢上宿舍樓，房間裡燈還亮著。
他也沒上前去敲下門，就那麼倚在門外，靜靜的留意著裡邊的動靜。
這層樓住的人還是挺多的，走廊上來往的人，好奇心重的會瞟一眼他，更多的是直接走開。
成年人間都很有分寸，默契的互不打擾。
好像在外面待了很久，裡面的燈才滅掉，邵霜清聽見了脫拖鞋的聲音，這麼晚了才睡。
年底了，平津市夜裡也冷，今天著急出門邵霜清就只套了件薄外套。
半夜冷的受不了了，就原地跳一跳熱一下身，死也不去敲那扇門。
是想用苦肉計嗎？也沒有不知道為什麼邵霜清就那麼在外面站了一夜。
早上路過的人都被他驚到，心裡腹誹道：長得標標誌志一大小夥怎麼就一根筋呢。
今天要上班，盤開新也起的早，出門的時候被他那樣子嚇一跳。
兩片薄唇被凍得泛白，眼下烏青一看就一晚沒睡。
“在外面站了一晚上？”盤開新皺著眉問。
邵霜清不說話，也沒討人嫌快速地搖了下頭。
盤開新沒信。
罵了句有病，就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