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將凌心悅的意識喚醒了一些。
“夫人就……話……老爺……大少……苦命啊……”
“這……大夫……醒了還……也不知道……”
“誰不知道二……也就……咱大少爺……就是沒……家產估計……也不知道……發火。”
嘖……怎麼一句完整的話都聽不清楚？都死到地府了還要強迫接受附贈的半昏迷套餐是吧？
突然，一個無比清晰的少女聲出現在她周圍：“幫幫我……”
淡淡的迴音繚繞開，她的意識突然十分集中的出現在了一片漆黑的地方。
“蛤？”凌心悅皺了皺眉，沒明白髮生了啥。
一個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女孩，穿著一套男生的古裝“啪”的一下出現在她的面前，拽住她的袖子哭著說：“大姐姐，幫幫我。”
小女孩的身上有著被毆打的痕跡，身子發著淡淡的白光。
凌心悅想著自已都是個死人了，哪兒能幫上什麼忙，正要拒絕，突然腦子一脹，脹的痛了起來，一大串不屬於她的記憶瘋狂入侵，或清晰或模糊的記錄著一個小女孩從有記憶以來到替弟弟受罪，被父親叫來的下人活活打死的一生。
等到凌心悅緩解過來，小女孩已經消失了，只留下空中由淡淡的光留下的字：“拜託了，大姐姐，幫幫我，幫我活下去。”
凌心悅短暫的思考了一會兒，“嘖，真要我白撿這麼多年性命啊？”
她回憶了一下小女孩的生平 。
小女孩叫凌悅，是將軍府嫡出的第一胎。
眾所周知，沾點古代，那多少都重男輕女的，當時二房的姨娘也懷了孕，於是她母親怕二房姨娘生個兒子，母憑子貴，又不忍心對一個小嬰兒下手，估計就打點了接生婆，要她說這第一胎是個男孩，於是凌心悅從小就開始穿男裝，一直被當成男孩來養。
後來那姨娘還是流產了，貌似是想嫁禍給小女孩的生母，也就是將軍府夫人，結果被供了出來，然後就被休了。這是小女孩從下人嘴裡聽來的八卦。
此後夫人又生了一胎，是男孩，小女孩和下人捉迷藏的時候看到了弟弟光溜溜洗澡的樣子，發現了自已和弟弟的區別，這才從母親那兒知道了自已是女孩。
此後小女孩一直活的很痛苦，因為自已的母親說，為了將軍府的臉面，她只能作為“大少爺”活下去，即使她是女孩。
小女孩從此一直覺得自已虧欠了弟弟，佔了弟弟第一個少爺的名頭，於是處處替惹是生非的弟弟擦屁股，次數多了弟弟竟然覺得理所當然了起來，幹了壞事就說是小女孩乾的。
漸漸的，嚴厲的父親對她這個“大兒子”失望了，罵她長得娘氣也就算了，還到處惹是生非，不給弟弟做好榜樣；罵她年紀輕輕就像個紈絝子弟一樣，真是給將軍府丟臉。
每到這時，夫人總是會幫小女孩說好話，直到最後一次她嘴瓢，說出了小女孩其實是是女孩，不可能做出騷擾凌辱別家小姐的事。
將軍當時聽愣了，夫人也是焦急的望著將軍，沒人注意到那下人一下子兇狠起來的眼神，小女孩就這麼被下人打的昏了過去，就剩一口氣吊著。當然，最後是死了，這才有了剛才找她的那一幕。
唉，凌心悅嘆了口氣。
“行吧，這白撿的性命我就收下了。”她觸碰了一下空中的“活”字，“能活，誰會不想活啊。”
旋即凌心悅感覺天旋地轉了一瞬，她的手中捏著個什麼東西，意識也清醒了過來，但是是痛清醒的。
“悅悅啊！孃的好女兒啊！都怪娘沒管住嘴！要是我當時沒說那句，夫君說不定就反應過來阻止那個該死的僕人了！”
這聲音……是小女孩的……哦，我的母親？凌心悅如此想道。
她嘗試著睜開久閉的雙眼，視野有一些模糊，而且太亮了。
她皺了皺眉，看向旁邊正在攪拌湯藥的女子，這估計就是母親雪碧瑤吧，怎麼哭的跟小孩一樣？
等視力稍微恢復些，她連忙叫到：“母……親……眼……淚……”全在藥碗裡了。
媽耶，嗓子好沙啞，就跟幾百年沒喝過水的一樣，又沙啞又痛。
按理來說，這具身體這幾天應該都有喝藥吧？怎麼嗓子這麼幹？
聽到孩子的聲音，雪碧瑤“嗯？”了一聲，看看凌心悅，立馬把藥碗一丟，抓上了凌心悅的手：“啊！悅悅！你終於醒了，娘都快嚇死了！”
雪碧瑤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立馬鬆手擦乾了自已的眼淚，然後笑著拿藥湯打算喂凌心悅，凌心悅一臉拒絕。
“夫人……剛剛您的眼淚全滴在藥湯裡了……”
不知道是哪個僕人突然這麼說了，雪碧瑤有些慌張的把舀了口湯的勺子放回碗裡，然後吩咐僕人把藥拿去換了。
兩人一時無言，雪碧瑤小心的將凌心悅扶來半躺著，等到湯藥回來了，又立馬接過碗來小心翼翼的吹涼喂她。
“夫人，老爺過來了。”一個屋外的僕人走了進來。
雪碧瑤頭也不回的說：“哼，叫他在外面等著。”
僕人應下就退了出去，但不一會兒又折了回來，“夫人，老爺說他給你帶了禮物，還說自已知道錯了。”
“什麼臭男人給的東西，我才不要，”雪碧瑤已經喂完了湯藥，便將碗狠狠地放在桌上，砸出“啪”的一聲，“他害我的悅悅差點醒不過來，要是悅悅不原諒他，誰理他？”
凌心悅看著自已像個小姑娘一樣置氣的母親覺得有些好笑，又為她在意自已的感受感到暖心。
雪碧瑤頓了一下，轉而對凌心悅說：“悅悅你別聽娘這麼說就心軟立馬原諒他啊，要原諒也得等你好了再說。”
藥碗被僕人帶了出去，僕人們也悄悄離開了。
“唉，我就說悅悅你從小就那麼乖的孩子，怎麼這幾年就突然調皮搗蛋了起來，這些年你瞞著娘幫小風捱了多少次罰？”
凌心悅仔細回憶了一下……額，貌似已經記不清多少次了。
雪碧瑤又嘆了口氣，“小風該受罰的你要他自已受著就是了，這你幫他做什麼？要不是他看你傷成這樣，嚇的把以前嫁禍你的事哭著說了個遍，我跟你爹都不知道這些年調皮的是他。”
凌心悅點了點頭，她現在嘴巴里苦的很，即使正含著雪碧瑤喂的糖，這滿嘴的苦藥味兒也依舊大的很，導致她話都不想說了。
敲門聲響起，一個很大聲的沙啞少年音響起，“娘！娘！我聽到春花姐說姐姐醒了？”
雪碧瑤唸了一句：“真是說誰誰到。”站起來去開了門，一個小男孩站在門外，臉上掛著喜極的笑。
然後，小男孩就被劈頭蓋臉的說了。
“凌風！你過來幹什麼？過來就吵這麼大聲？你大姐正傷著呢，你這不是影響她休息嗎？叫你在祖祠待著思過，這才多久你就跑出來了？誰帶你來的？”
“爹帶我來的！”
“那叫你爹跟你一起去祖祠思過一天。”
“啊？”
“啪！”回應小男孩的是重重的關門聲，差點打到他的鼻子。
“夫人，我……”門外一個稍有些粗獷的男聲響起，又被雪碧瑤打斷了。
“你什麼你，誰叫你放這混小子出來的？你看看他怎麼折騰自已姐姐的，這可是他親姐姐啊！”雪碧瑤頓了頓，“自已做的錯事還沒有反省的心思，小小年紀就撒謊、推卸責任，還不顧親情，再是心頭肉也得好好罰一罰讓他長長記性。”
凌心悅笑了起來。這母親真是有趣的人，她很喜歡。
她真的很像自已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