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如同天河傾覆,雨滴落在陽臺上,聲聲入耳。
風伴隨著雷鳴穿堂而過,向北海如墜冰窟。
不是因為風,而是因為門外的“女人”。
此時的向北海蹲在貓眼下,他的身體因為害怕變得發熱發抖,這是對於危險本能上的恐懼。
剛剛那一閃而過的白光,讓向北海看清了門外的光景——女人只有上半身,下半身消失不見,一條彎曲的杆子自下而上插進她的身體,破碎的血肉隨著吹進樓道的風搖晃著,不斷有血液滴落在地。
如同田野中的稻草人。
“滴噠滴噠”
向北海分不清是血水還是雨水的聲音。
女人的哀求聲停下,緊接著一種細微的摩擦聲響起,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地上爬行。
聲音漸漸消失。
向北海不斷深呼吸給自己打氣,再次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門外的女人消失了,向北海不斷調整著角度,也沒有發現女人的蹤跡,樓道佈滿的血液讓他無法分辨女人到底是上樓還是下樓了。
悉悉索索的聲音再次響起,向北海閉上眼睛,將注意力全部放在聽覺上,那聲音……在樓上!
嗯?聲音怎麼往陽臺上去了?
向北海睜開眼睛看向陽臺,見到了迄今為止最恐怖的一個畫面————那個門外的女人此時倒吊在陽臺上,而她下半身,不是什麼彎曲的杆子,而是一隻粗壯,佈滿鱗片的手。
向北海用最快的速度開啟了屋門,剛走出屋門,一股濃厚的血腥味直往他鼻子裡鑽,他強忍著乾嘔的衝動,迅速的往樓下逃去。
站在一樓臺階上的向北海左右張望,下方的水已經淹沒了臺階,他僅僅猶豫了一會,便扶著樓梯扶手,一步邁入水中。
壞了!
他踩空了!
向北海一個踉蹌,直接摔到水中,猛地嗆了一口水,他下意識的想用手去撐地,可他低估了水的深度,不但沒摸到地,反而將自身重心壓到了上半身,導致嗆水更深。
“咳咳咳咳。”
掙扎了半天向北海終於站了起來,他雙眼通紅,汙水的味道讓他的胃裡不斷翻湧。
向北海不斷深呼吸將嘔吐的感覺壓下,他想尋回剛剛丟失的水果刀,可總感覺下一秒那女人就會出現在身後。
“來不及了!”
向北海放棄了尋找,淌水來到街道上,找到距離自己最近的小巷,鑽了進去。
街道上的積水已經可以沒過腰部的位置了,小巷中本來就是存放垃圾的地方,有兩個巨大的垃圾箱,此時垃圾桶內的垃圾都被衝了出來,飄浮在水中, 除此之外,還有正在水中掙扎的蟲子。
“嘔~~~~”
經歷了血腥味和腐臭味的雙重摺磨,本能最後佔據上風,他止不住的嘔吐起來,不少嘔吐物沾染到了他的身上,很快又被暴雨沖刷而去。
今夜無月。
也許是天氣的原因,街道上的路燈罷工了,漆黑的夜裡,向北海無法看清積水下的情況,他只能貼著建築物尋找較高的地方移動,以防不小心踩進坑中。
縱使如此,水依舊能淹沒他的膝蓋。
暴雨模糊了他的視線,口腔中充斥著嘔吐物的味道,向北海一步一步向前走著,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會走到哪。
向北海已經很難看清前面的路了,加上心理上的緊張,體力的消耗,他迫切的想要停下休息,可這偏遠的地方加上惡劣的天氣,本就沒什麼生意的商家早早就關上門窗歇業。
光!
前方出現了一絲光亮,在這黑暗中顯得彌足珍貴。
向北海站在店門口,凝神看清了店面的招牌,是一間麵館。
麵館的捲簾門底下有一絲溫暖的橘色光線透出,向北海抬手敲了敲門:“你好?有人嗎?”
他的聲音很虛弱,帶著鼻孔堵塞特有的腔調。
沒人回應他,他本想趴下從捲簾門底下向內看看,但他的手剛觸碰到捲簾門把手時,卻發現捲簾門沒上鎖,輕輕往上一拉就會晃動,他稍稍向上提了提,捲簾門就發出巨大的聲響,饒是如此,仍沒人出來檢視。
向北海也不多猶豫,他也不知道那個“女人”什麼時候會追上來。
“嘩啦!”
伴隨著劇烈的聲響,鐵皮捲簾門開啟了。
屋內橫七豎八的躺了很多人。
有的頭靠著腳,有的下巴貼著背,還有後腦勺枕著屁股……
全是死人。
他們的眼神潰散,面容扭曲。
向北海轉身,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何時已經高懸於天。
純白的月光灑下。
黑暗中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從水中,從樓裡。
橘色的燈光下,一個巨大的影子一點點吞噬著向北海的影子。
兩隻粗糙的巨手捧起了他的腦袋。
風吹過,向北海感覺脖子傳來一絲涼意。
.....................
“呼~~~~”
躺在床上的向北海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是他的第三次死亡。
向北海舉起一隻手,喃喃自語:
“人的生命,真是脆弱。”
他拿起手機,訂了一張用最短時間就能離開h市回到老家d市的車票。
手機,充電寶,兩套衣服,紙巾.........向北海將收拾好的東西都放進揹包裡,在網上叫了輛去車站的網約車,坐在熟悉的破皮沙發上等待。
他沒有去找房東退租,因為他心中清楚,這一去,也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先是造成百人失蹤的活動,記憶中的一號二號,而後輪到百年一遇的暴雨,樓道詭異的女人,死在麵館裡的人群......
短短半個月,他就經歷了難以想象的離奇事件。
很顯然,將會有一場空前的災難即將發生。
而向北海,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擁有死亡回溯的能力,但他對自己的這個能力基本是一無所知,怎麼來的,有什麼限制,除了死亡之外別的觸發條件,這些他都不知道。
甚至他都沒機會去開發這個能力,難道要不斷自殺麼?
他要真這麼做了,也許哪天世界上就會多一個莫名其妙自殺的人。
所以他沒有選擇將這些事告訴任何人,說了別人也只會覺得他在發癲,他不打算當什麼拯救世界的主角,他才十九歲。
他要找到父母,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