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韃雖是還未開化,也知道睡床比睡帳子舒服。

北韃王按照大都護府的建制新建了一座府邸,還未來得及搬進去,就身死了。

這倒正巧便宜了突襲而來的應搖光等人。

朝瑰與應搖光和軍中將領一同住在北韃王新的府邸中。

最裡面的上房就是公主的居所,一門之隔的次間本是守夜的婢女睡的地方,此刻床榻上一人剛坐起,他攏衣而起,望了眼窗外熹微的天光,正是應搖光。

自從與朝瑰重逢,他並未再與她同榻而眠。

一是因為她有了身孕,他擔心自已睡相不好,會傷到她。

二則是因為他不想讓朝瑰覺得,自已也是貪慕她的色相之人。儘管這些年他實在想她。

這麼想著,他輕輕推開裡間的門。

重重紗帳中,朝瑰睡的極不安穩,一截雪白的小腿伸在被子外面。

他走過去將她的腳塞回被子裡,撫著她失了光澤的青絲,嘆了口氣。

不可再讓她留在這裡了,這裡環境簡陋,婢女都是臨時找來的,根本不會伺候人,況且戰事未平,她在這裡一天,他就不能夠安心做下面的事。

應搖光所想的戰事,是與段懷安的殊死一戰。

而不是北韃。

今日的北韃早已歸順。

其實北韃不是沒有贏的可能,若是與段懷安一同夾擊他,他即使斬獲了北韃王那老小子,也不一定能控制住局面。

但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沒有權衡利弊,也不辨忠奸,便將新成立的王室和其餘六部的首領一鍋端了,首領們年滿十四的兒子全部斬首。

沒了能領頭的,也沒了話事人,甚至連北韃的大薩滿都邊詛咒他邊自已去死了。

而段懷安又因為朝瑰被擄走之事與北韃的合作徹底斷裂。

歷史中很多大事是看時機的,時機過了,塵埃就落定了。

比如應搖光贏了。

而北韃的百姓其實也不知道自已效忠的到底是誰,若是效忠一個未來不明朗的野心將軍,那還不如直接效忠大昭來的實在,來的安穩。

畢竟如今的大昭已沒了內憂外患,徹底成了龐然大物。

既然北韃已定,成為大昭版圖的一部分已成定局,那騰出手來,自然要收拾那個人。

他怎麼能走?

而朝瑰不同,她乃金枝玉葉,有孕之後身體反應十分大,難受不已。她不能再在此留連了。

只是這樣想著,才與她重逢就又要分開,應搖光心中萬分不捨。

他伸出手撫平她微蹙的眉頭,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怎料她卻伸出手扣住他的後頸,拉他下來。

他小心地將她揉進懷裡。

耳鬢廝磨間,空氣都熱了起來,終於是真實的觸感,應搖光只覺得像是寂靜了許久的火藥被點燃。

但他不能,他低聲道:“朝瑰,別動。”

朝瑰自然是明白,她如今不能與他做什麼,便坐在他懷裡,等著彼此的呼吸漸漸平復。

須臾,她道:“你瘦了好多,身上都是骨頭,硌人。”

“想你想的。”他低低笑著,吻落在她的髮間,又哄道,“你不喜歡我瘦,那我就吃胖點。”

“嗯。”她將臉埋在他心口,甕聲甕氣地點頭。

再抬起頭來時,眼眸中有了盈盈淚意,她哽咽著說:“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要不然怎麼這麼清瘦,怎麼形容如此憔悴,連鬢邊都有了白髮。

在兩軍對戰時,很多時候都是硬碰硬,一個動作一個決定都有可能送命,但是比起在朝堂中的爾虞我詐,應搖光倒覺得在軍中、在戰場上更為暢快。

沒有與朝瑰相見時,他從來不去想辛不辛苦,也不知道後怕,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就是隻有統御軍權,才能真正地掌權,掌權了,才能將他的公主留在身邊,誰都搶不走。

他心中生了些感慨,但不想與她細說,怕嚇著她,“沒有很多,那些都不算什麼。”

“搖光此生,一為公主,二為蒼生。”

她抬頭看著他,因為瘦,整個人的五官顯得極為凌厲而俊美,鬢邊的白髮叫她心疼不已。

她依稀記得他在宮裡行走的模樣,如玉如壁,頭髮梳的一絲不苟,黑金的蟒袍都壓不住他鋒利凜然的氣勢。

而此刻……

她怎會不知,作為宦官領兵,難上加難,其中艱辛自不必說,他明明有選擇,可以在帝都過著優渥的生活,朝堂之上的經營及權謀對於他來說易如反掌。

他明明有選擇的。

但卻選了另一條艱難地、沒人走過的,一失足就可能萬劫不復的路。

這是她的郎君啊……

朝瑰吸吸鼻子,將頭埋在他胸膛,低低哭了起來。

“別哭。”他有些慌了,摩挲著她的臉頰,“朝瑰,你別亂想,我真的沒事,若是說受苦,就是想你的苦。”

他嘆了一口氣。

她自然不知道他嘆什麼。

她這些年委身於段懷安,一想到這,應搖光心中就又酸又苦,澀塞難言,身體裡都是橫衝直撞的爆裂殺意。

這種殺意化作在戰場上不要命的悍勇。

然而,每當“牽機”的解藥遲來的時候,他都咬牙受著,一聲不吭。

這是他自已對自已的懲罰。

若不是他醒悟的太晚,明白掌兵者為尊明白的太遲,也不會令朝瑰在另一個男人身側婉轉承歡!

她便不會珠胎暗結,承受著孕育之苦。

此時朝瑰覺得胸臆中惡心不已,小腹陣陣發緊,應搖光忙喚門外的婢女進來。

她雖說不想生下此子,應搖光卻只當一句玩笑話,大夫一直在府中候著。

伺候晨起的婢女魚貫進來,侍奉朝瑰溫水和銀盆,素檀上前,將窗戶都開啟,攙她到窗邊坐下。

朝瑰的手撫在尚還平坦的小腹上,任誰看來都是一副初為母親的女子,對未來孩兒的關懷和暢想。

但她盤算的卻完全是另一個方向。

朝瑰身份尊貴,長在宮闈中,耳濡目染的對政事、軍法、律例都有了些許瞭解。

她知道無聖旨而擅自離開駐地,擅自挑起戰端,於應搖光這樣統御中原兵權的人來說,是絕對的形同謀反的大罪。

而治他罪的聖旨至今未下,不是因為皇帝沒有猜疑,不是因為皇帝將收復北韃的勝利抵去了他的過錯,而是他……還有用。

北韃才歸順,有太多事需要應搖光來處理、捋順。

段懷安還在暗處虎視眈眈,亦需要應搖光來應對——皇帝已下旨,命駐守在海西的二十萬大軍向北境進發。

待塵埃落定,就是天家之怒降罪的時候了。

她必須要趕在這之前,去說服皇帝。

而她的弟弟已經不是那個會撒嬌的少年,姐弟的情分也在這些年疏遠了很多,命他赦免應搖光,已然不夠了。

這些天這樣折騰,再加上先前她絕食所致的身子孱弱,朝瑰能感覺到這一胎,註定不會長久。

她必須要趁腹中子見紅之前,好好利用這個籌碼。

她平復了胸臆間令人窒息的噁心感,對一臉擔憂的青年緩緩開口道:“送我回帝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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