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章 瘋後
強硬的作風、雷霆的手段和皇帝賦予滔天的特權，應搖光很快就將江南不願稱臣的力量徹底平復。
最後一個氏族王氏，在看到慕容氏的慘狀後，不多時就主動歸順。
南征的步伐比想象的要快很多，在夏末之時，應搖光已回到了帝都，只留謝玉做一些清掃工作。
清掃江南四大世家所出的財富令人咂舌，所繳獲的全部沒入了皇帝私產。
江南之戰大捷，但同時遭到了來自江南諸姓的文官激烈彈劾。
甚至有老臣在朝堂之上表明不屑與閹人同朝為官，辭官歸田，以此明志。
但對皇帝來說，與其說將權柄交給完全無法控制的段懷安，還不如交給可以掌控的應搖光。
所以一切彈劾都不奏效。
大昭三十九年，東廠提督應搖光正式參與軍事，皇帝派其去陝北協助軍務。
協助？這並不是他的最終目的。
自古以來，太監只有監督兵權之職，也就是皇帝派出去監督將領們的耳目，並無指揮、參與作戰的權力。
而他要的是——獨自統御兵權！
還需一步一步來。
只是他等不及，不能按部就班來，即使手段激烈一些，也必須加緊步伐。
應搖光此次離開帝都之前，帝后的關係已急劇惡化。
夜色裡一片安靜。
美豔尊貴的皇后立於皇帝對面，冷笑道：“三年侍寢四次，怎麼能有孩子？！”
“朝臣們就會彈劾我無子，怎麼沒人說說你？！生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事麼？”
一旁的太監們將頭垂的更低了，聽到這樣倒反天罡的話，恨不得自已不存在。
皇后性格驕傲，本是檀國草原上最耀眼的花朵，什麼都敢說，誰都敢頂撞，來到大昭後為了心愛的男人收斂性子，伏低做小過一陣子，卻收效甚微。
看清皇帝對她並無旁的感情之後，惱羞成怒，徹底不顧及了。
她與御前侍衛假意私通，故意找人捅到皇帝面前。
她處置了有孕的容貴妃，令容貴妃滑胎。
此番作為也僅僅是禁足。
不多時就用檀國十萬兵馬重新換回了自由。
“你不樂意見我，不是要禁我的足麼？那還收我父王的朝奉干什麼？”她笑得肆意，“我看不起你！”
說是朝貢，實則就是為女兒撐腰。
皇帝知道前朝後宮就是這樣子，被她一語道破卻很沒臉面。
氣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
皇后看著面前的玉面郎君，一層薄怒隱忍不發，她笑得更開心了，“你也會生氣？我以為你跟你那貴妃一樣就會裝呢。”
她不知她頂撞的是天下之主，是天底下最威嚴也是最無情的男人。
她伏低做小，他對她以禮相待。
她若是高高在上的態度，他更不會向她低頭。
“你別忘了，若不是我做你的皇后，你這皇位還坐不穩呢！”她恨恨道，冷豔的面容上是報復的快意，“若不是有那閹人為你圖謀，你又哪有機會跟那些賤人滾泥地、滾花叢？”
此言一出，一旁的太監都噤若寒蟬，頭垂得幾乎低進腔子裡去。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你倒好，給人家灌上毒藥了！”皇后咄咄逼人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眼裡就沒真心人麼？你腦子裡都是些什麼齷齪東西？！”
皇帝抬手指著她，骨節分明的手指顫抖，“你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說若是沒有檀國，沒有那閹人，你現在顧頭顧不了腚！你以為我願意做皇后？做你的皇后我不稀罕！”
“好，你不想做皇后是不是？”皇帝冷冷的，手氣得直哆嗦，“那我成全你！”
此言一出，皇后一怔，方才的怒意化作虛無，只有害怕。
她不是怕被休棄，大不了回檀國草原上，她能生活得更自在，可比這皇宮大鳥籠好多了。
她怕的是被心愛的郎君拋棄。
皇后的眼睛又黑又亮，此刻蒙上了一層水汽，紅唇微張。
她微微喘息著，眼裡有強忍的淚意，扶著玉座緩緩坐下。
那股永不枯萎的生命力不知何時漸漸消失了。
她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向他撒氣、找侍衛來證明自已依舊有魅力。
她張牙舞爪，其實只是在強裝兇狠罷了，無非是想要夫君的關注和愛。
其實皇后想不通，難道非要捨棄自我，變成貴妃那樣的人，才能得到皇帝的愛麼？
她之前就是這樣啊，變得溫順服從，他卻也只是初一和十五來她宮中，沒有一點真心。
皇帝的真心在哪裡？
她以為他的真心在容貴妃那，後來卻發現他還有很多女人。
他喜歡鄭美人的美麗，喜歡舒嬪的溫柔小意，喜歡瀾貴人的文采斐然，喜歡姚常在的動人歌喉。
貴妃是怎麼想的呢，為何可以容忍自已的夫君如此多情？
她很想問問貴妃，是怎麼做到大方地將自已的夫君分享給其他女人的！
“你既然願意把鳳位讓出來，那我如你所願。”皇帝冷冷道。
皇后已無方才氣焰，驕奢、暴虐、心狠手辣都在她所愛之人面前化作虛無，委屈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不是、不是……”
“朕已對你忍讓多時。你殘害的嬪妃只有嫣然一個麼？你與應搖光私下裡謀劃著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與那侍衛私通，朕沒將你處死已經是給足了檀國臉面。”皇帝道。
“你敢廢了我？”她眼含淚意，問，“你傻麼？應搖光現在還不成氣候，北境戰事你忘了？廢了我，我父王不會就此罷休，你要讓自已腹背受敵麼？”
她說的這些皇帝何嘗不知道，自從懂事以來就一直在隱忍，可隱忍的太多了！
皇帝垂眸看向她，語氣冷淡：“你不適合做皇后。”
的確，她敏感、激烈、倔強。
不適合做皇后、無法被宮規馴化的特質她全佔了。
她曾妥協過，換不來自已想要的，便會桀驁的變本加厲。
皇帝還記得掀起皇后蓋頭時，她羞澀且溫柔，眼睛亮亮的，只看了他一眼就羞紅了臉低下頭去，卻也掩不住對他的喜歡。
此一眼，他就知曉她的心意了。
她喜歡他，不全是因為政治利益，而是喜歡他這個人。
但他不想回應這份喜歡。
喜歡她，會令他感到莫名的恥辱。
他願意與她平穩過一生，攜手共進，死生同穴。
然，她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是他這樣一個腹背受敵的皇帝可以給得起的。
半晌，他扳開她的手，對跪在門外的老太監道：“傳旨，皇后失序，懷執怨懟，乖戾驕縱，不可承天命，收鳳印，降為妃位。”
“封號婉妃。衣食用度仍按往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