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公主前些日子去了詔獄。”管家在段懷安耳側低語道。

“詔獄?她去那做什麼?”

“我們的人沒法子靠近詔獄,但奴才打聽到了,說是找江憫之。”

段懷安淡淡應了聲,神色卻是冷然如寒冰聚集,這麼多年了,她一回來找的人就是江憫之!

她果然還對那江憫之念念不忘!

可又是誰敢跟她說江憫之在詔獄?!

“懷安,怎麼了?是在朝堂上又發生什麼事了麼?”裴菀兒自院中走來,看他面色不善,便關切問道。

“無事。這幾日她可有為難你?”段懷安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在花廳坐下。

裴菀兒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也知道方才管家是對他說了什麼。只是沒想到這個她還能夠令他這樣心緒煩亂。

她心中此刻已有了計較。

“並沒有。公主她並不願與我多交集。我去她院中請安,她也不願見我。”裴菀兒垂下眼簾,有些失落道,“公主她一時接受不了,也是自然。但菀兒擔心公主憂思過多,不如……我邀她一同去護國寺上香吧?”

“護國寺?”段懷安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似是想看出她是否是真心實意,“為何去護國寺?”

“公主一朝歸來,先皇已殯天,她心中定是苦悶。菀兒想,佛門淨地定能讓公主心中獲得片刻安寧。”她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

段懷安心中欣慰不已,他的菀兒向來純善。

“也好。你們擇日便去吧,也好散散心。”

*

出發那日,天倏地就涼了下來,朝瑰身著月白色衣裙,裙襬上勾著金線,披著一點翠紅梅瓔珞袍子。打扮的極為素雅,然而走出將軍府時,門外的眾人無不屏息凝神。

不愧是大昭最耀眼的明珠。

早就知朝瑰公主穠顏昳麗,卻不知竟美得不似凡人,像是清冷的謫仙墜入凡塵,矜貴疏離,仙氣卓然。

一旁的裴菀兒面上始終掛著溫婉得體的笑容,然而心底卻十分惱怒。

她在見到朝瑰之前就聽說過公主貌美,但她亦是樣貌不俗又有幾分傲氣,不會輕易認可哪個女子的美貌。然而此時,站在這位容色出塵絕豔的公主身側,顯得她愈發淡而無鹽。

二人上了馬車,馬車內寬敞溫暖,朝瑰與裴菀兒都一同卸下外袍,女子馥郁的香氣即刻盈滿一室。

然而朝瑰卻隱隱覺得不對,這香氣,並不是白芷的馨香。與那日在段懷安身上聞到的大不一樣。

“你用的什麼香?很是好聞。”朝瑰佯裝隨口一問道。

“是沉水香。將軍他很是喜歡這個味道,故我一直用的是這種香。殿下可喜歡?喜歡我給您送些過去。”

“不必,我不用香。”朝瑰說完就不再說話,細白的玉手捧起書卷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朝瑰本就不是喜歡與人親近之人,對這裴菀兒又沒什麼好感,與她同乘一輛馬車已是屈尊降貴,故此刻也懶得搭理她,書看累了便掀開馬車帷簾瞧著市井街道,臉上的笑容倒是多了起來。

忽然間,眼前景色一花,片刻陷入虛無,再清晰起來之時她看見漫天的悽風苦雨,狂風驟雨將這輛馬車打得歪斜,不遠處山巒像蟄伏的巨獸一般,就要控制不住地傾瀉而來,那是山洪!在馬車即將被山洪淹沒之時,段懷安將車裡的裴菀兒一把拽出,看也不看她,她只得隨著那馬車墜落在山洪之中……

再回過神來,她身子僵硬,一雙秋水般的眸子中已蓄滿了淚水,段懷安竟然就這樣在她與裴菀兒之間選擇了救裴菀兒?!

她在馬車中墜入山洪的一幕在腦中反反覆覆地呈現,她玉指抵著眉心,強制壓抑住心中的痛苦卻是不得。

她雖與段懷安並無男女之情,但他們從幼年時就熟識,一同長大很是親近,若不是她在那年上元節遇上了江憫之,定會與段懷安舉案齊眉共度餘生。

雖是已經知道段懷安的狼子野心,到底是沒親眼見過,然而腦海中呈現的畫面,她卻是能夠親身體會到被他放棄的那一瞬的絕望。

朝瑰心知她所預見的事情必然會發生。

她掀開馬車帷簾探頭觀望,不遠處的天色已然昏暗,有烏雲壓城城欲摧之勢。看來護國寺是去不得了!

思忖片刻,她佯裝腹痛要下車。

那裴菀兒滿目狐疑之色卻是耐她不能,也只得訕訕看她離去。

待到夜色漸濃之時,已電閃雷鳴,瓢潑的大雨傾瀉而下,彷彿天漏了個窟窿一般。

朝瑰早已回到將軍府,她從半掩的窗子內伸出玉似的手臂,雨水的涼意登時讓她切切的清醒。

她離開後,直至此時,那裴菀兒還未回來。

裴菀兒為何要邀她去護國寺?為何她中途下了車,裴菀兒卻依舊自己去了?

就這麼惶惶不安直到半夜三更,她好不容易睡下了,卻猛地被人從睡夢中叫醒。

朦朧中她未睜開眼,就感覺到瀰漫在她面龐上森然的冷意。緊接著劈頭蓋臉的沾著雨水的冷硬衣物便甩到了她臉上。

“好啊你,你,你真是好!”段懷安怒不可遏到,一雙眼睛有森然的冷氣,“你不是去護國寺了麼?怎的此刻在這睡大覺?”

朝瑰被他冰冷的鎧甲砸了個清醒,“我腹痛,中途就下了車。怎麼了?”

“下雨了!山中大雨!引發了泥石流,菀兒她,她,沒了!”段懷安目眥欲裂,尾音竟帶了哭腔。

怎麼會?她明明看到他將那裴菀兒救了出來!難道是因為她沒有去,提前改變了既定的命運,導致裴菀兒喪生?

朝瑰呆立在床榻上,貝齒緩緩咬住了嫣紅的嘴唇,段懷安的鎧甲上沾著的雨水將她的鬢髮打溼了也渾然不覺。

段懷安瞧著她這幅懵懂模樣,心中恨意更勝,一字一句道:“怎麼死的不是你?”

朝瑰濃密纖長的睫羽下已有淚珠滑落,饒是方從睡夢中被驚醒,此時烏髮凌亂,有種天然去雕飾之美,她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他,似乎是聽不懂他的話。

段懷安竟真的要她死?!

段懷安看著她懵懂的樣子愈發生氣,她憑什麼好好地坐在這裡?菀兒是要陪她去上香才出的事!憑什麼她一回來,他的菀兒就香消玉殞了?!

彷彿是感受到面前男子的肅殺之氣,朝瑰攏著薄被向牆角退去,豈料段懷安一把扽住她的足腕,手中提著刀,一點點地向她逼近,眼中有騰騰的殺意。

她心中有個可怕的想法,段懷安可能會殺了她。

她本就是死而復生之人,以現今的光景,再死一次也無人會為她伸冤。她還有幼弟要庇護,還沒查清前世是誰謀害了她,還沒將趙氏皇族的大權奪回!……還沒,再看一眼江憫之。

她絕不能死第二次!

陡然間,朝瑰的心中燃起了鬥志,她腦中飛速運轉,下一秒,不聲不響地用自己冰涼的雙手如藤蔓般纏上他的脖頸。

他近在咫尺,二人鼻息皆霎時紊亂。

朝瑰面上浮起一抹薄紅,眼眸中水光瀲灩,額前的烏髮溼漉漉地貼著蒼白的面頰,一陣閃電劃過,電閃雷鳴的映襯下,驚豔妖冶如同聊齋中誘人的精怪。

居室中燭光朦朧,朝瑰離段懷安很近,精緻昳麗的面容極具衝擊感地撞入他的視線,他一時竟挪不開眼。

她本就美麗,平日裡珠玉簪首,綾羅綢緞加身,將她整個人堆砌的有種不入凡塵的高貴,而此刻,一切裝飾卸下,她的美終於落入了人世,讓人忍不住想要褻瀆和侵犯。

朝瑰抬眸凝視他,眼眸中有她自己也分不清真假的淚光,她嗓音細軟,帶著剛睡醒的鼻音輕聲喚道:“哥哥,懷安哥哥。”

段懷安身形一滯,手中的劍幾乎要拿不穩。

她已許久沒有這樣喚他了。

“懷安哥哥,不要這樣……”朝瑰委屈道,眼中的一滴淚順勢滑落,經過細白的脖頸掠入交領中。

她整個人纖瘦柔弱,讓人不忍對她大聲呵斥,她的一雙美目靜靜凝視段懷安,紅潤豐盈的唇翕合:“哥哥,你看看我,我是朝瑰呀。”

最後的尾音已帶了哽咽的哭腔。

段懷安長嘆一聲,眼眸中的殺意已散去,如同熄滅在暴雨中的火焰。

是啊,她是朝瑰啊,他們自小一起長大。他,怎忍心再殺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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