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

一連7天,方覺夏總是出現在一家咖啡店,每次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對咖啡並沒有什麼研究,只不過他透過反覆調查,樓藏月生前喜歡喝柚子茶。按此規律,他覺得半蓮應該一時半會不會改變這個喜好,於是將數字世界的咖啡店排查了一遍,發現只有這家店賣柚子茶。

這已經是他在數字世界的第7天,他一個人憂鬱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打量著來往的人群。窗外正下著雨,店中顧客並不多。很快雨下得更大了,暴雨打在泛著青苔的石板路,奏響一曲天然交響樂。

玻璃門就是這個時候被推開的,有個女孩走進店裡,徑直來到吧前點單,“您好,來一杯熱柚子茶。”

方覺夏聞訊趕忙轉過頭,女孩穿著一身素雅的旗袍,拿著一把油紙傘,他注意到女孩的油紙傘上畫著一支蓮花。他心中激動不已,雖然眼前的女孩與樓藏月相貌不一,但是從直覺上判斷,這女孩極有可能就是半蓮。

女孩並沒有注意到他熱切的目光,只是徑直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從包裡拿出一本《追憶似水年華》安靜地閱讀。

方覺夏努力抑制著內心的洶湧澎湃,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孩位置跟前,反覆嚥著乾澀的喉嚨,調適著呼吸的節奏,想將心底演練了幾百遍的話說給她聽。

他的身影遮去了女孩閱讀的光線,女孩這才察覺有人站在她跟前,便抬頭看了他一眼。方覺夏殷切地注視著她,然而對方只是禮貌地輕輕點了點頭,視線重新回到了書本上。

這是樓藏月慣用技倆,方覺夏努力不讓自已笑出聲來,但臉上欣喜的表情早已出賣了他,“樓藏月,你別裝了,我都認出你來了。”

“什麼?”對方一頭霧水,目光中透著陌生與些許警惕。

“是我啊,我是方覺夏,你不記得我了嗎?”方覺夏加重了語氣,急急介紹自已。

“不好意思,您認錯人了。”對方禮貌回覆他。

方覺夏才不上當,他目光盯著女孩剛點好的柚子茶,清了清喉嚨告訴她,“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麼認出你的嗎?你以前喜歡蓮花,而你的傘有蓮花的圖案。我還知道你喜歡喝柚子茶,一個人的容貌可以發生變化,但是喜好與習慣變不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頗為得意。

雨悄悄停了,一位高瘦白淨的男人推開了咖啡廳的門。女孩臉上很快綻放著燦爛的微笑,她朝著男人高興地揮了揮手,“這裡。”

“小野……”男人手裡拿著一把梅花圖案的油紙傘,興致勃勃地遞到她手上,“你看,你喜歡的梅花傘我買到了……”

女孩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連聲說謝謝。她將剛才點的那杯柚子茶遞到男人的手上,“你喜歡喝的柚子茶。”

方覺夏目光隨之黯淡下來,他這才知道自已的確認錯了人。印象中的樓藏月可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才不可能這麼溫婉恬雅。

他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失神落寞地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

一位拿著頭盔的機車女孩準備離開,在經過方覺夏位置時,淡聲道:“%。”話音一落,便推門離開了咖啡店。

方覺夏一聽,立即意識到了什麼,感覺心臟猛烈地跳動,頃刻喪失了說話的能力。他很快打起精神,推門追了出去。

然而,門外一名安保攔住了他的去路,“您好,你的探訪時間已到。”

車門已經開啟,安保請他上車離開。

方覺夏不願錯過與樓藏月的見面,推開了安保想要去追。然而,附近的安保很快攔住了他,他與他們廝打起來。正如夏知安所說,現實世界的警察遇見安保,只有遭遇群毆的份。頭破血流的方覺夏最終被幾名安保狼狽的架到車上,遣送回現實世界。

方覺夏望著已經戴上頭盔的機車女孩,對方正準備騎車離去,他發誓下次一定要做先手,衝她喊道,“樓藏月,下次我一定認出你。”

***

酒吧裡。

攸寧時常出現在中城的酒吧,這裡與她初識邱翊寧的那間酒吧出奇相似。她時常坐在角落裡的位置,喝著悶酒,聽著狂躁的聲音,看著舞池裡數智人搖曳身姿。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已為什麼會佩戴兩條一模一樣的項鍊,也想起清一就是邱翊寧。

她現在是數字世界普通的安保,之前被清一調離了中城,她走了很遠的路才回到中城,只是為了再見他一面。沒有人見過數字管理員,她只能每天泡在酒吧裡,日復一日等待著。只要這間酒吧還在,終有一天,她會遇見他。

有一天,酒吧裡來了一名新的調酒師,他最擅長調的是血腥瑪格麗特。

攸寧走向吧檯,吧手正仔細擦著玻璃杯,問她,“想喝點什麼?”

攸寧細細打量著這名吧手,對方從上到下找不到一點邱翊寧的樣子,手臂上也有跟她一模一樣的條紋碼。

吧手對她極具挑逗的目光並不以為意,徑直為她調了杯酒,遞到她面前,“請你的。”

攸寧在接過酒杯時手指故意從他指尖劃過,她敏銳地感應到對方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很快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人。

“帥哥,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她用迷離的目光注視著他。

“也許吧。”

攸寧取下脖子上佩戴的其中一條項鍊,將其投入酒杯中,遞到吧手面前,“介不介意陪我玩個遊戲,我要是贏了你就戴上它。”

吧手不動聲色打量著她,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她:“你要輸了呢?”

攸寧笑道:“以前我贏過你一次,不,是兩次。”

吧手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看著酒中的賭注,咧嘴一笑便一飲而盡。

***

夏知安從數智父母家離開後,總習慣獨自一人在甜品店坐上好一會兒。經營甜品店的是個數智大叔,他最擅長做的就是巧克力蛋糕。

這天,他如往常一樣,再次光顧這家甜品店。今天天公不作美,雨一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午後雨勢變大,暴雨滂沱。他望向窗外的雨,心情也變得泥濘起來。當他撐著雨傘推門離開甜品店時,抬眼便看見對面屋簷底下,一位捧著小雛菊的女孩正在躲雨。雨漬打溼了她的衣裳還有那雙白色帆布鞋。

他的目光瞬間變得明亮起來,女孩也看見了他,溼漉的臉龐揚起一抹笑意。

他大步朝女孩走去,默默地為她撐著雨傘。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默默賞雨。

雨漸漸停了,天空也放晴了,天際綻放一座彩虹橋,連線著他與她的世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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