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林書院的位置距離山頂似乎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枸杞穿梭林間,一路上行,跑得全身發熱,也不見到頭。

狗日的黃碩,真本事不見得有幾分,這逃竄的功夫倒是給他練得出神入化。枸杞腹誹的同時,再次停下腳步辨別方向。

就在這時,一陣幾不可聞的穿林打葉聲從遠處傳來。

枸杞心下一凜,凝神望去,只見樹影婆娑,並無異狀。

難不成聽錯了?枸杞搖了搖頭,正猶疑間,就看見一件事物從書院的方向晃晃悠悠地朝著自已這邊飛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的反應一下慢了半拍。

那事物飛不穩當,速度卻是半點不慢,一個愣神間,便來到了枸杞面前。

這時,枸杞終於看清,並且認出了眼前的事物,全身汗毛瞬間立了起來。北堂玄說過的一句話,在他腦中炸開。

“所謂‘知意’,最直觀的體現在於兩點,一來是可以交感天地,初步調動五相之力,二來就是能夠以意御物。”

眼前的這支毛筆,筆桿本是紅色,由於漆色脫落,露出原本木色,顯得破舊不堪。

這支筆是黃碩的!

黃碩可以御物!

黃碩“知意”了!

枸杞回過神來,下意識地伸手抓筆,可當他的手指觸碰到筆身的一瞬間,刺骨寒意傳遍全身,竟是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毛筆一路飛遠。

枸杞顧不得身上不適,磕磕絆絆地朝著毛筆飛離的方向追去,同時發了瘋似的大聲提醒道,“擔心!”

聲音在靜謐的山林裡傳出老遠,迴盪不已。

他們一定能聽得見吧!

對了,還有。

打鬥之時,洞螟施展,對於突發狀況,他們也必然有所防範。

只是,黃碩入了知意境的事實,他們又何曾有過半點的心理準備?

“一旦黃碩知意,那麼我們的勝算近乎於零。”

近乎於零...

為什麼會這樣?

枸杞心中茫然惶恐,後悔自責,既恨自已沒能早一步洞察到黃碩已然入境,又恨自已在書房的時候無力從旁協助,圍攻黃碩...

老大,胖子,你們千萬不能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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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枸杞趕到山頂大片空曠的時候,眼前景象讓他呼吸一窒,如墜冰窟。

北堂玄頹坐地上,捂著胸口。即便如此,仍是有大股大股的鮮血從指縫中流淌出來,原本騷包的紅衣被沁成濃重的黑色。

鹿林林身上雖然不見明顯傷痕,卻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數十個女童或坐或臥或跪,姿勢怪異地圍作一個不規則的圓圈。

女童臉上青筋暴起,泥漬血汙混成一塊,詭異而又可怖。但奇怪的是,她們當中一些神情安詳,一些則是帶著臨死前驚恐萬狀。

另外,無需細數,場中女童數量亦是遠遠超出南石城失蹤女童的人數。

到底是怎麼回事?

“嘁。”

還未等他多想,耳邊便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冰冷的嗤笑。

是黃碩。

黃碩站在女童中間,環手於胸,睥睨全場,一杆毛筆在其周身盤旋不止。

枸杞心中疑惑頓時被深深的無力感所替代。

他可以利用上輩子接觸到的雜七雜八的知識做出簡單的推理,制定簡單的計劃,運用簡單的心理戰術,儘可能地讓已方贏面變得更大一些。

而他唯一做不到的,就是抹平這該死的實力上的絕對差距。

“枸杞,快跑。”聽到響動,鹿林林吃力地回過頭來,發出微弱的聲音。

枸杞這才看清她的眼角唇邊印著大片烏紫,慘兮兮的讓人心疼。

北堂玄也在看他,先是朝著山腳的方向一陣擠眉弄眼,忽而目光又變得黯淡起來,到了最後只剩滿眼歉意。

惡極之人居高臨下耀武揚威,良善之輩四面楚歌命在旦夕。

這熟悉的橋段。

這荒唐的世道!

枸杞心中一陣酸澀。

鹿林林今年十六,北堂玄年長一些,或許堪堪及冠。以他們的家世出身,此生理應順遂無虞,各自擁有似錦前程,如今卻是落入這般境地。

何至於此?

記得鹿林林曾經說過,南石城裡發生的事有她的一份責任。

北堂玄也曾說過,他所做一切是為了這世間公義和心中道義。

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

對於他們來說,公平嗎?

這世間的不公之事著實太多,枸杞之前從未想過,也並不認為自已有能力撥亂反正,扶危濟世。

上一世他只是個普通人,大多數的時候他也只能和大多數的普通人一樣,躲在螢幕後面搖旗吶喊,手滑點贊,完了便是老老實實地承受著生活的毒打。

可這次真的不同了,生死攸關之際,自已一旦表現出來半點的怯弱或退縮,對於鹿林林和北堂玄,都將會是滅頂之災。

人固有一死,至少在枸杞的認知裡,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鹿林林和北堂玄固然會死,或是在山野林間垂垂老矣,或是在衛道途中折損性命。

但無論如何,都不該是在此時此刻,在自已眼前,不明不白不公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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