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天,感謝地,感謝距離目的地只剩下不到一里。

枸杞假裝沒有聽見鹿林林說什麼,只是把步子邁的更快了些。沒多久,村子出現在他們面前。

“到了。”

鹿林林從枸杞背上跳了下來,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枸杞還是裝作沒聽到。

“稍等,我開下陣。”

“什麼破法陣。”鹿林林撇了撇嘴,“根本什麼都攔不住嘛。”

說完,便徑直向前走去。

枸杞沒來得及阻止,便聽到一陣讓人不太愉悅的聲音。再看,鹿林林已經進到了村子裡面,兩隻老母雞好奇地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不時“咯咯”兩聲。

枸杞滿頭黑線,法陣破不破他不知道,反正據他所知,這麼些年來唯一沒有攔住的也就眼前這隻金剛芭比,也不知經她這麼一折騰,以後還能不能管用。

看得出來鹿林林心情不是太好,枸杞沒敢多嘴,只是埋頭跟上,然後狗腿子似的在前面引路。

走了幾步,鹿林林才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我會讓人過來重新佈置的。”

“啊?哦,好。到了。老石!老石!”枸杞喊道。

回應他的是石斛罵罵咧咧的聲音,“日你個仙人闆闆的,老子都是不信舉不起來!”

石斛半蹲著身子,雙手抓住槓鈴兩端,全身肌肉緊繃,挺胸收腹,驟然發力,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賣尼瑪麻花!”

枸杞捂臉,連聲音都不自覺弱了幾分,“老石,有客人。”

太特麼丟人了!

“狗子回來啦。”石斛站起來拍拍屁股,沒事人似的跟枸杞打了聲招呼,然後看向鹿林林,“這位姑娘是?”

“我叫鹿林林,我爹是鹿平安。”

石斛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嘴巴張了老半天才擠出兩個字,“少守?”

鹿林林幾步上前,笑吟吟地朝著石斛伸出手,“老人家你好啊。”

///

枸杞從來都不知道石斛的廚藝能好到這種地步,他甚至有理由懷疑之前吃的那些什麼苦瓜味的芋頭,大蔥味的藕湯根本就是石斛故意搗鼓出來噁心自己的。

枸杞差點連舌頭都吃掉,吃貨鹿就更不用說了,滿桌子飯菜,幾乎自己和石斛兩個人三天的份量,完美光碟。

離席的時候,鹿林林心滿意足地對石斛說道,“石爺爺你燒的菜可真好吃,我吃的好飽。”

說完才腆著肚子摸出房門,留下枸杞對著一桌的空盤子陷入了沉思。

下一秒,鹿林林的腦袋又探了進來,“一會夜宵可別忘了叫我哦。”

這下不止枸杞,連石斛都有些凌亂了。

兩人相顧無言許久,枸杞放下舉了半天也無從下手的筷子,“那個,老石,你也沒吃飽哈?”

“你覺得呢?”石斛苦笑搖頭,接著起身從廚房端出一盆蕎頭,爺倆有一口沒一口地就著下酒。

酒至酣時,枸杞突然低聲道,“我可能會和鹿林林一起。”

這是他之前就已經想好了的。

就在鹿林林和惡齒鼉性命相搏,自己卻只能作壁上觀的時候。

就在鹿林林“中毒”昏迷,自己卻束手無策的時候。

哪怕鹿林林說的是“可能”,哪怕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他都決定去南山不老樹。

願下次,願那個為自己拼上性命的人,不復孤身。

只是,他不忍心把“走”字說出口。

石斛停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盯了他好一會,才笑道,“想通了?”

石斛問的是“想通了”,而不是“想清楚了”。

一字之差,讓枸杞差點淚奔。

上一世,隨著科學發展社會進步,所謂“離別”的概念已經變得愈發模糊。因為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再不必目斷鱗鴻,動動手指即可與對方傾吐心聲。探親訪友亦無需舟車勞頓,高鐵飛機長則一兩日,短則幾小時便能把你送進家人的懷抱。

而在這裡,在這個通訊,交通都落後的時空裡,一別或許意味的便是永訣。

尤其,石斛已經很老了。

沒有人希望孤獨終老。

不是“想清楚了”,而是“想通了”。

不是桎梏,而是欣慰。

這就是石斛的答案。

“嗯,想通了。”枸杞低頭喝酒,試圖掩飾自己情緒的波動,“你呢?你不是一直都反對我求知的嗎?”

“唉,能不反對嘛。你這娃兒從小就和別人不太一樣,腦殼裡面也不知道到底裝些啥子,成天神神叨叨烏七八糟的讓人操不完的心。”石斛倒酒,沒倒出來,“去打些酒來,我們爺倆也是好久沒有擺龍門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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