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曾厭惡的一切，也曾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
周雷瞥了姜小魚一眼，望向江凡欲言又止：“老三，她..”
順著老四的目望去，江凡默默搖了搖頭，他舉杯與周雷輕輕一碰，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頓飯吃完，已經晚上10點了。
江凡望著已經趴在桌上不省事事的老四周雷，隨即道：“老二，老四就交給你了哦。”
“沒問題”，李有緣拍著胸脯保證道，“你就放心吧，這小趴菜交給我了。”
“拜拜。”姜小魚強裝著笑容，和李有緣打完招呼，率先向大排檔外走去。
“老二，那我走了？”江凡詢問。
“老三你快去吧，好好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善解人意地說。
其實，哥幾個都察覺到了姜小魚情緒異常，只是在這餐桌上，有些事情不便多問。
江凡點了點頭，快步朝著姜小魚追去。
兩人默契地沒有選擇等車，一前一後，默默地在夜色中漫步。
姜小魚似乎有些疲憊，走了不久便在路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江凡，坐這兒聊會兒吧。”她輕聲說。
江凡久違的沒有開玩笑，順從地坐在了她的身旁，等待著她的開口。
“江凡，你覺得擺地攤真的很丟人嗎？”姜小魚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
“你覺得呢？”江凡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把問題又拋了回去。
姜小魚堅定地說：“我認為擺地攤並不丟人，自力更生，靠自己的雙手賺錢，這有什麼丟人的？每個人都在為了生活努力，他們憑什麼輕易地評判別人的努力和付出。”
這番話讓江凡對姜小魚刮目相看，原來她並非完全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
江凡柔聲道：“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
姜小魚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今天我們的擺攤影片被人傳到了網上，我爸媽看到了。他們很生氣，說我在給他們丟人，讓我立刻回去，不然就要和我斷絕關係，現在他們已經停了我的銀行卡。”
“你要不還是回去吧。”江凡揉了揉太陽穴，繼續道：“或許他們的本意，只是見不得你受苦受累，這也是他們對你的愛。”
“我不，我偏不。”說到這，姜小魚的情緒頓時激動了起來。
江凡悠悠嘆了一口氣，輕聲道：“他們只是不希望你受苦，這是他們的愛，只是表達方式可能有些偏激。”
“他們就算是愛我，可這份愛太窒息了，我根本不需要，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
說到這，姜小魚一臉痛苦，自顧自繼續道：
從小，我就像是一具被他們操縱的傀儡一般，被他們安排好了一切，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甚至連上學放學，也是車接車送，沒有一點自由可言。
雖然平時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可我一點也不快樂，我真的覺得好痛苦，我只想做個普通人家的小孩。
小時候，同齡人可以在外面無憂無慮的玩，可我卻上著他們為我選擇的各種補習班。
我為此哭鬧，他們說我和他們不同，未來有家業要繼承，要我對自己負責，以後一定要強過父母。
同齡人可以吃自己想吃的任何東西，可我卻連吃路邊炸串的資格都沒有，他們總說那是髒東西，要我對健康負責。
我唯一一次偷吃被發現，他們連夜把我送醫院各種檢查，折磨得我苦不堪言。
在他們看來，我喜歡的東西，都是他們眼中一文不值的東西。
我喜歡跳舞唱歌，他們說那是不務正業的東西。
我喜歡武俠小說，他們就當著我的面，把那些書都燒掉了，說那些東西都是無用且浪費人生的。
也是那次後，我再也沒有反抗過他們，就像是一個傀儡一般，扮演著他們眼裡聽話的女兒。”
聽到這，江凡心中也不由感觸道：“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
未等姜小魚回話，江凡自顧自講了起來：
有一個男孩，他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廠裡最普通的基層工人。
本來他的生活也不錯，至少能達到普通家庭的吃穿用度，不至於刻意省吃儉用。
可天有不測風雲，在男孩小學五年級時，男孩的爺爺被檢查出了癌症。
自從爺爺病倒後，男孩父親的三個姐姐都以嫁出去為由，和他們家斷絕了來往。
要知道當初分家時，男孩的爺爺並沒有厚此薄彼，而是向自己幾個子女均分了自己的家財。
這種境地下，男孩的父親獨自扛起了責任，毅然決然要給父親治病。
至此，這個家開始變得風雨飄零。
男孩的爺爺眼見自己成了累贅，於是一直抗拒治療，在這個家庭掏空家財後，還是撒手而去。
爺爺離去後，奶奶思念成疾，身體一直不好，需要長期看病服藥。
於是，這個家庭更加雪上加霜，甚至連一日三餐都需要精打細算，不然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即便是在這種壓力下，男孩的父親也沒有放棄男孩的求學夢，到處低頭借錢維繫一切。
只是，那時的男孩特別不懂事，根本不理解父母的疾苦。
為了一個50多塊的玩具，在玩具攤前和父親撒潑打滾，叫囂著不買就不上學了。
因為那時同齡人都有那玩具，而沒有那玩具的他，被周圍人徹底孤立了。
父親沉思了很久，和店家一直砍價，最後咬著牙花50塊買下了那個玩具。
不過，買下玩具的男孩並沒有覺得太開心，反而有些憤怒的衝父親喊了一句：“就一個玩具而已，需要講價嗎？真的太丟人了。”
那時的男孩，根本接受不了周圍同齡人看笑話般的目光，哭著跑回了家。
他並沒有看到，在他離開後，父親那微紅的眼眶和因為無能為力而顫抖的手。
他也不知道，父親當時給他買玩具這50塊，可是那時整個家庭半個月的生活開支。
可即便如此，父親也沒有怪他任性，而是怪他自己無能，不能給男孩他要的東西。
於是男孩的父親更加努力的工作，廠裡工作之餘，還要外出做苦力零工補貼家用。
只是那時，男孩根本不懂，依然特別羨慕那些家庭條件好的人。
羨慕他們總有新衣服穿，總有新玩具，總有好吃的。
當渴望又得不到時，男孩開始嫌棄那普通的父母，自己也越來越自卑。
後來，男孩的父親因操勞過度而暈倒住進了醫院。
不過這些，父母都沒有告訴他，因為怕情緒敏感的他會多想。
再後來，男孩還是知道了這一切，他抱著父親大哭了一場，也真正的理解了這一切。
雖然父母沒能給他最想要的生活，可父母也未曾虧欠過他。
為了他，已盡了普通人的全力。
從那以後，男孩慢慢成熟了，他開始隱藏自己心中的喜好，開始省吃儉用，開始不顧及周圍人的眼光，一塊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喜歡的衣服，他不要了。
想吃的東西，他也忍下來了。
他明白父母已經夠苦了，自己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從那以後，他一心學習，憑自己努力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那時男孩認為大學畢業，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讓父母都過上好日子。
可哪知道，畢業才是他人生的開始，他如果不努力的話，別說改變命運，連讓自己在這個大都市安穩活下去都不容易。
而那個男孩，就是曾經的我。”
說到這，江凡停了下來，望著已經淚眼婆娑的姜小魚輕聲道：“其實我講這個故事，不是說你不懂知足，也不是感嘆我曾經過得有多苦，其實這就是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
簡簡單單一個錢字，就可以難倒無數的普通人。
一份安穩，一份溫飽，都需要普通人拼盡全力，根本無暇其他。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人最渴望的，往往是自己未曾得到的那些東西。
於是，人也往往會忽略掉那些他們曾擁有的東西，即便這些東西在旁人眼裡何其珍貴，可他們一樣不屑一顧。
正如你一般，你的起點，已經是大部分普通人終其一生都難以奢望的終點了。
你羨慕他們的同時，他們一樣在羨慕著你。
如果小時候我們可以交換生活，我一定會和你交換，因為你當初厭煩的生活，也曾是那個時候的我，一直夢寐以求而得不到的。
一個人得到了別人得不到的東西，自然也會失去很多別人能輕易擁有的東西。
正如窮人和富人一般，他們本質上都是人。
窮人缺乏物質，於是更羨慕富人那優渥的物質資源，而富人擁有物質，可卻會被物質所束縛和侷限，讓他們無法真正的做自己。
你說他們到底誰更痛苦呢？
或許這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旁人根本一無所知。
大部分人的痛苦根源在於，想要而又得不到。
越是執著，越是失去。
當你得到那樣東西時，或許你又會感嘆，這也不過如此。
我們都沒錯，不過是在追求自己內心的那份美好向往而已。
當你成熟後，你會發現世上根本就沒有真正兩全其美的事。”
話畢，江凡深深吐了一口氣，抬頭望向頭頂的星空不再言語。
“謝謝你，江凡。”姜小魚擦乾了眼淚，重新振作了起來，也不再恨自己的父母。
江凡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這一刻，他不僅開導了姜小魚，也和那個年少的自己真正的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