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月聽出一些端倪。

這個虞風剛出現時,整個人就奇奇怪怪的,尤其是他對周英傑的態度,相當詭異。

大爺找到親生兒子,作為堂弟,他不僅不高興,還處處刁難,處處陰陽怪氣。

“你恨周英傑?”

潘月試探性地問他。

嘿嘿……

虞風湊到潘月眼前,眯起眼睛,一側的嘴角斜勾著,

“你想知道?”

潘月往裡走了一步,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這是釣魚。

“你想說就說,不說也沒人逼你說。我只是覺得,你好像不太喜歡周英傑,我就問問唄。”

虞風坐回到門面房裡。

這裡面剛刷過漆,油漆味重的讓人有些不適應。

潘月掩了一下鼻子,見虞風從風衣兜裡掏出一個小酒瓶。

他擰開酒瓶,灌了自己一口。

濃烈的威士忌的味道,直衝潘月鼻腔。潘月曾經研究過威士忌,她嗅了一下空氣裡殘留的味道,酒精濃度至少55往上走。

“沒錯,周英傑就是個多餘出現的。因為,我想當我大爺的兒子。”

虞風搔了搔眉頭,毫不掩飾自己的心裡話,他的身子往前一傾,湊近潘月。

“我大爺虞青山,開國功臣,潔身自好。就算幾十年過去了,也沒人敢在人品上指摘他半分。”

潘月故意裝得一臉疑惑,

“你父親,應該也不錯吧。畢竟是兄弟倆,”

他往後靠了靠,搖頭晃腦起來,

“我家那些人就不一樣了……”他仰著天,開始抽菸,“我媽,我舅。對了,還有我爸,統統都是垃圾。”

說著說著,虞風夾著煙的手,擦拭了一下眼角。

他衝著天花板噴了一口煙,

“小時候,我就喜歡住在我大爺家。他家的一切陳設都很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所有的人都尊敬他,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我知道,他一直在找他兒子,他經常抱著一件小棉襖傷神,”

“我抱著他,我說我當你兒子。”

“大爺說我傻,說我有自己的父親。”

“可我不想回那個家!我父親母親,加上我母親那邊的人,他們沒有一個人的德行,能配得上現在的地位。”

一連串的斷斷續續,就像怎麼也掉不完的雨滴。

虞風絮叨了很久,潘月聽了很久。

“後來,我出國了。”

他的語調急轉直下,

“我就廢了,廢到了現在。”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潘月一直以為虞風的家庭,應該是和虞青山的差不多。父母行端立正,只是虞風自己長歪了。

沒曾想,他的怪癖性格,竟然是親手被家人掰歪的。

潘月的語氣,也溫和了一些。

“他的苦,你看不見。就像他看不見你的一樣。”

虞風含著淚,悶了一口酒,

“他苦?我看確實看不出來,我甚至挺羨慕他的,真的。”虞風的目光落在潘月身上,短暫的停留過後,便略帶失落的收了回去。

潘月抿了抿嘴唇。

周英傑自幼丟失,現在又冒出齊勝文和周家的往事,那個曾經風平浪靜的小家下,也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秘密。

這有哪門子好羨慕的?

門面房裡,一片死寂。

虞風之所以恨周英傑,並不是因為周英傑壓他一頭,而是他真的羨慕周英傑是虞青山的兒子。

他從骨子裡,是嚮往虞青山的。

既然是這樣,虞家的事情就複雜了。

周英傑如果真的迴歸虞家,第一個把他當眼中釘的,一定是虞風。不過,周英傑如果真的想回歸虞家,虞風怎麼想,他完全不會放在心上。

潘月正想著,對面的虞風又灌了自己一口酒,他趴在了桌上。

“憑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

他合上眼睛,聲音逐漸變小。沒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傳了進來,潘月起身離開了門面。

她走到虞風的車邊,敲了一下司機的窗戶。

“他睡著了,你把他弄回住處吧。”

司機反應過來的時候,潘月已經消失在巷子口。

夜裡,潘月回家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又趕去醫院。她剛跨進醫院大門,就被兩個便衣警察攔在了鐵門邊。

“潘同志,現在有時間談談了麼?”

潘月認出了兩人,就在周英傑昏迷不醒的那晚,這兩位警官就要找自己錄筆錄。當時自己心裡真亂,只能拉出周英傑做藉口,擋住了他們。

“對不住了,我丈夫生死未卜……”

潘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淚就像洩了閘似的,怎麼也止不住。

現在想想,那時,她已經動了真情。

時間一晃,快半個月了過去了。

潘月有些不好意思,

“警官同志,實在對不住,耽誤你們工作了。”

警察笑得很累,這些天為了審王鳳霞,他們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加上疊加審訊技巧,才終於敲開了王鳳霞的嘴。

“現在,就只等你們受害者的證詞,她就能被繩之於法了。”

年輕警察氣盛,年長的警察假意咳嗽了幾下,

“王鳳霞是你的母親,我還是希望你實話實說,不要隱瞞一些細節才好。”

隱瞞……

不存在的!

於情於理,潘月都不可能對她留情。

於情,他們沒有半分輕易。王鳳霞剩下潘月,就出軌跑了。

於理,她幾次三番想致自己於死地,自己又不是聖母,憑什麼要給她緩一命的機會?

潘月帶著警察,來到住院部大樓的走廊。她很詳細地細數了當時的事發過程,還有之前兩次和王鳳霞的糾葛。

做完筆錄,潘月問出心底疑惑。

“之前她要殺我,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請問下,她有沒有交代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於這點,警察們也相當疑惑。

“因為她是被通緝的罪犯,我們兩案合併調查了。她不承認有人協助逃跑,加上沒有任何證據,我們只能把這個疑點列為繼續存疑。”

王鳳霞的身後,一定藏著什麼人,潘月篤定。

她藏得這麼嚴,只是是保護那人,還是保護自己,潘月就不得而知了。

警察收拾筆錄,交給潘月簽字。

在簽字前,警察再次確認,

“潘月同志,還是那句話,不要妄圖保護她。”

潘月噗嗤一下笑了,兩個警察莫名地對視了一眼,年輕警察心直口快,

“有什麼好笑的?”

潘月聳了一下肩,非常輕鬆,

“你們放心,我現在只希望你們嚴加處理王鳳霞的案子。越重越好,越快越妙。”

年輕警察皺皺眉,

“她畢竟是你母親,你真的可以不管不顧?”

潘月心底算的很清楚,她立馬挺直腰板,

“警察同志,首先我是個公民,國家法律為先,我絕不會袒護任何人,這點請你們放心!”

潘月說的斬釘截鐵,就差拿自己的命發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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