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城外十里亂墳崗上,幾隻紅眼睛的野狗躲在黑暗中虎視眈眈。

兩個漢子手持撬棍,站在一口狗碰頭的棺材前面,呆呆發愣。

“人呢?怎麼是空的?”一個漢子顫抖的低呼著。

“阿狗,咱們是不是搞錯了?”

“錯不了,這棺材是我親手找的,你看,這角上還有白天抬過來時,碰壞的痕跡。”

“那,會不會是被這群畜生給吃了?”

漢子說罷,徐徐回頭看向四周黑暗中的野狗群。

......

第二天一早,老鴇子親自登門,當李幽聽說這件事情後,臉色有些不好看。

“怎麼會這樣?這回麻煩可大了。”

阿慧說著,給一旁幫忙記賬的裘英餵了一口水果。

此時的裘英,穿戴一新後,居然頗有些模樣,這讓李幽都忍不住的總愛多看他幾眼,感嘆阿慧真是撿了大漏。

見他寫得一手好字,心思細密,李幽乾脆讓他做些家中的賬目出入。

就當李幽低頭沉思,感覺哪裡不對勁時,那裘英低聲說道:

“東家,我倒以為,這女子有訛詐的嫌疑。”

此話一出,李幽頗有些意外,側目望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首先,那老婦不去報官,非要來找東家,這事就有些不合理,最大的可能,是她知道自已的女兒其實是經不起官府查驗的。”

“嗯,這點我也想到了,你繼續。”李幽點頭道。

“第二,那女子若是被野狗分食,我想斷不會吃得如此乾淨什麼也沒留下,所以極有可能是被人帶走了。”

裘英說罷,徐徐合上賬本,繼續道:

“我大膽推測一下,這姑娘八成和那漢子是一夥兒的,那漢子手上定有一種能讓人假死的藥物,三人導演了一出鬧劇,不過是想訛詐些銀兩花花,我想,以東家的家資,定會花錢了事。”

聽罷,李幽頻頻點頭,覺得裘英的推測頗有些合理,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

那阿慧更是當眾摟著裘英的脖子,狠狠的親了一口,差點直接把裘英推翻在地。

第二天,那老太太果然如約而至,和李幽哭訴了一番後,張口要人。

李幽看了看她那張寫滿了真誠的臉,隨即說道:

“大娘,實不相瞞,你女兒已經上吊身亡。”

聽罷,老太太頓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嚎道:

“李大當家的,你可要給老嫗我做主啊,我就這麼一個閨女,就被這老鴇子活活逼死了,嗚嗚嗚......”

“既然事已至此,您看,我需要怎麼做呢?”李幽看了看努力擠著眼淚的老太太,故意問道。

“我養了閨女這麼多年,本指望她能給我養老送終,她現在不明不白就死了,我這下半輩子可怎麼活喲。”老太太頓足捶胸,坐地撒潑。

“我給您二百兩銀子,此事一筆勾銷行嗎?”李幽說著,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變化。

此話一出,老太太貌似繼續不依不饒,但一瞬間的驚喜閃過,卻被李幽看在了眼裡,看來這裘英的推測八成不假。

任她表演了半天,老太太感覺自已的戲已經做足,拿了李幽二百兩銀子,罵罵咧咧的出了門。

......

子夜時分。

山口,一家房舍之中燭火明亮。

剛兌換回來的二百兩銀子攤在桌子上,反射著讓人心動的銀白色亮光。

老太太和上吊的姑娘翠娥,以及那個漢子圍坐一起,似乎還在商量著什麼。

“砰!”

一聲重重的踹門聲響起,原本緊閉的大門,被人一腳狠狠踢開,幾個彪形大漢凶神惡煞般衝了進來。

頓時,三人嚇壞了,不約而同的捂住銀子,老太太大喊道:

“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剛拿了我的銀子,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

一個銀鈴般的女人聲響起,李幽冷眼看著三人,緩緩出現在了幾個漢子的身後。

一股無名的強大氣場,讓三人頓時慌了神,不知所措,如同驚弓之鳥。

“說說吧,你們到底是怎麼行騙的?”李幽問道。

話畢,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女人翠娥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開口:

“大當家的,您饒了我們母女吧,都是這個死太監的餿主意。”說罷,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個漢子。

“啊?太監!”

李幽驚疑,這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始終一言不發的漢子。

卻見他一身布衣,大約四十來歲,臉上一根鬍鬚也沒有,一張嘴巴略微往裡窩著,有些半老女相,恍惚間,竟讓李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原來,太監老了是這樣的。”

李幽暗想,他在王爺府不是沒見過太監,但大都是些年輕人。

就在李幽還在分神之極,那女人繼續說道:

“那天,我本來正常接客的,這傢伙估計是提前打聽好了我是自由身,大當家的您應該明白,這煙花地,也不都是賣身之人,也有我們這樣,沒有生計,自願接客的自由身。”

女人說著,慢慢放開了不屬於自已的銀子,頹然的坐了下來,繼續說著:

“這人進來後,經不住我的誘惑,和我一番纏綿,結果,我卻發現他居然是個太監,只能過過乾癮。

正想發怒之際,他卻說有一筆生意要和我合作,說他從宮裡帶出一種奇藥,能讓人閉氣假死。

我親眼目睹他太監的身份,當時也正缺銀子,於是鬼迷心竅的就信了。

但我很清楚老鴇子的做派,要想拿到銀子,只能從您身上下手,就讓他去找聯絡我娘一起,演了這麼一出騙局,請大當家的饒恕,我們再也不敢了。”

女人說著,淚如雨下。

聽完女人的話,李幽忍不住對裘英刮目相看,居然只憑隻言片語,就能看穿騙局,似乎比自已強多了。

“你是從宮裡逃跑出來的?”李幽仔細端詳了一下那個男人問道。

“算是吧,落魄至此,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求您開恩。”男人說著猶如洩了氣的皮球。

“他剛開始還騙我說自已是北邊回來的軍人,結果,老孃一脫衣服,他就原形畢露了。”翠娥怒罵道。

此話一出,李幽頓時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問道:

“為何要說自已是北方回來的軍人?”

聽罷,那男人苦笑不已,說道:

“幹我們這一行的,就怕別人笑話自已不夠威猛,說是軍人,能憑添幾分血性。”

“勾欄就愛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

李幽搖頭笑罵著,腦中莫名想起了自已的老爹李通,同樣的老太太嘴,同樣的北邊退役軍人,巧的是,還生不出孩子。

回想起往日裡李通的一些生活細節,似乎所有的指向都在說明一個問題。

——他是個老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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