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堯抱著的小姑娘犯困,安靜躺在她懷裡,遠處玄一領著幾個禁衛正低頭詢問這群女子來歷。

暖風吹過,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意。

叮鈴鈴!

一個禁衛提著一串鑰匙小跑過來,衝她拱手道:“鑰匙拿到了。”

周堯嗯了一聲,垂眸看著熟睡的女孩,壓低聲音道:“給她們都解開吧。”

不遠處從一條山道走出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此次的禁衛頭領,張喬松。

張喬松領著一群人徑直走過來,在不近不遠的距離跪下:“回夫人,山寨上的土匪已經全部斬殺。發現很多金銀珠寶,屬下已經派人守著運到官道。”

周堯垂了垂眸,唇角微勾。

從始至終她就沒想過放過這群土匪,能讓他們這般痛快死去,反倒是便宜他們了。

她嗤笑一聲:“你領幾個人將村裡那些被困的女子解救出來,那些村婦集結在村口的大槐樹下,若有人想通風報信,殺!”

張喬松神色一凜,眼裡閃過濃重的殺意,認真道:“屬下明白!”

“你們幾個跟我走。”

周堯側身看著這群女子,嘆了口氣,兀自抱著小女孩往村口走去。

此番事了,不知道牽扯出多少腌臢之事。

她溫柔地低頭摸了摸女孩的頭髮,神情在抬頭瞬間變為淡漠。

村頭幾個禁衛已經將各家各戶的女子集結到大樹下。

地上躺了兩具婦孺的身體,鮮血此刻涓涓流出來。

周堯微微側頭,李四家的那位姑娘已經梳洗乾淨,將雜亂的頭髮梳成利落的麻花辮,不近不遠的站在門口張望

周堯對著她和善一笑,隨後招了招手。

姑娘有些猶豫,還是大膽的走了過來,直接跪在她腳邊磕了一個頭,聲音低低的卻悅耳:“謝謝夫人搭救。”

周堯眼底掠過一絲驚訝,轉瞬即逝,語氣淡淡的:“叫什麼名字?”

姑娘緊抿了一下唇,聲音囁嚅:“我……我叫邱來娣。”

她的聲音極小,身體不著痕跡的微微顫抖,顯然覺得自已名字有點羞於口。

周堯抬手將女孩轉手遞給一個禁衛抱著,自已雙手拉起她,平和溫煦道:“這個名字不好,我給你換一個可好?”

姑娘受寵若驚地看著她,眼裡有光亮起,藏著難以忽視的雀躍:“全憑夫人做主。”

周堯拉著她坐下,手摩挲著粗糙不堪的手,思索道:“東隅已逝,桑榆非晚,便改為邱非晚如何?”

姑娘眉宇間透露疑惑,點了點頭說道:“夫人說好便是極好的。”

周堯瞧她不明白,耐心道:“過去的那些苦楚已經過去,如果珍惜未來的歲月,一切都不晚,未來啊,非晚也可以幸福開心的迎接。”

邱非晚聽她解釋清楚,用力捏著她的手,眉眼一彎,眼底波光熠熠的說:“夫人,我就叫邱非晚,邱非晚,很喜歡。”

周堯抬手理了理她的碎髮,唇角微揚:“非晚,日後想讀書嗎?”

邱非晚又被她的話震驚到了,良久嘆了口氣說道:“夫人,我爹孃不會讓我讀書……”

她想到什麼,眼裡漸漸溼潤,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家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她們都已經嫁人,而我也是被爹孃賣給一個員外做妾,好讓阿弟娶妻……”

她深呼一口氣,勉強扯出一絲笑,緩緩說:“那個員外已經六十,我……我就想辦法逃出來,爹孃居然給我下藥,讓家丁把我捉回去。”

邱非晚剎那間眼睛溼潤一片,她努力昂起頭來:“在回員外家的時候我醒了,剛好路過一座橋,我便跳入水裡,遊了很久。”

她眨了眨眼看著她,咧嘴笑了笑:“也算是福大命大,我沒有路憑,只能走荒山野嶺,結果就遇到這群人伢子。”

周堯兀自嘆了口氣,愧疚的不能言語,良久才緩慢道:“受苦了。”

小的時候被自已母親重男輕女的思想影響,結果自已為人父母之後,也繼承了這樣的思想,簡直是惡性迴圈。

終究是她目前無力,無法改變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

即使是前世的華夏,也依舊存在著這般思想。

非一朝一夕的事……

邱非晚將情緒斂住,笑著說:“夫人,就像您說的,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會很好的。”

周堯抬眸望著不知何時湛藍的天際,沉默良久淡淡道:“非晚,你來自哪個州?”

“夫人,我來自古州。”

古州在北部,靠近周國,甚至還有一處糾紛之地。

邱非晚不解地看向她,眨了眨眼問道:“夫人,怎麼了?”

“古州風氣如何?”

邱非晚兀自思索了片刻說:“先皇之時,很多大戶人家學著周國女子,給自家小姐暗地裡裹腳,追捧三寸金蓮,後來啊。”

她眉梢微揚,嘴角也慢慢彎起來:“陛下特別反感這種風氣,很多的大戶人家便也不敢裹腳,因為陛下明令禁止,凡是裹腳女子,一律不可科舉,不可入仕。”

她想到什麼,悠悠嘆了口氣,頗為無奈道:“不過,我們村子裡仍然也有人裹,因為周國的男子都喜歡,我的大姐二姐便是小腳,我運氣好,女帝砍了幾百個人,我爹孃害怕,便不敢讓我裹。”

周堯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所以現在你們那裡還是有人裹。”

邱非晚抬眸看向天邊,嘆了口氣:“有,但是很少,有的父母覺得自已家閨女好看,便盼著日後嫁入周國的有錢人。”

周堯:……

古州的知州,知縣,全是吃乾飯的?此事從來不曾傳入她耳中。

玄一正巧走過來彙報:“夫人,已經瞭解清楚,這些女子不光來自大晟的各州,甚至還有不少外國女子。”

他頓了一下,躬身壓低嗓音在她耳邊低吟了幾句。

周堯笑得清淡,緩緩起身往一旁的靜處走去。

見四下無人,玄一直接跪下道:“陛下,其中不少周國女子,據說是給上頭送去的,很有市場。”

周堯僅僅幾個字,資訊量卻極大,良久從嘴裡擠出幾個字:“好,很好。”

給她還玩燈下黑。

周堯臉上難掩怒容,來回踱步道:“我們此刻是在誰的管轄之地?”

“回陛下,是嵐州轄下的茶園縣。”

周堯冷喝一聲:“去給州里遞話,今日嵐州知州到不了茶園縣衙,那他頭上那頂帽子也沒想戴了!”

她略微沉吟繼續道:“在各州女子裡面選幾個問一問本地的實質情況,另外,外面良田裡種的東西,讓張喬松領幾個禁衛全給朕拔了!”

她頓了一下,聲音帶著深深寒意:“務必讓本地的潤葉衛查清楚,那東西因何而來,誰人所種?成熟送往何處!這其中的往來,必須清晰!”

原以為就是親赴戰場解決反叛一事,沒曾想居然還有州縣頂風作案!

朝堂明令禁止的,乾的風生水起。

很好!

玄一瞧著她的神色不好,平日斂去的氣勢,此刻驟然放大,壓抑叫人呼吸艱難。

走在村道之上,玄一感受到太陽帶來的暖意,這才感覺好了不少。

此次大晟朝堂怕是又要震盪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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