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開門揖敵
陳嘉華來的這處住宅區是嘉京大學的單位房，裡面住的基本都是學校教職工及其家屬。
上次來的時候他是打了輛計程車帶著在醫院檢查完的老太太一起過來的，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快半年了。
他靠著不多的記憶四處摸索，險些引來小區保安大爺的注意，經過一番尋找，他總算到達了正確的樓棟。
來到門前，陳嘉華輕輕敲了幾下，不一會兒便開了，開門的正是李奶奶。
她笑眯眯道：“我這鑰匙放門外鞋櫃最下面，之前跟你說過，忘記了？”
陳嘉華倒沒忘記這個，只是他哪好大大咧咧地拿別人家鑰匙開門呢，他故作小小懊惱道：
“您瞧我這記性，下次我肯定記得！”
他脫下鞋子，拎著禮品走了進來，老人的房子風格樸素，沙發、茶几、餐桌等等都是木質的，雖然樣式老舊，但看上去很是整潔。
牆上還掛著一些字畫，其中一幅顯然是出自唐代詩人杜甫的《登高》：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這首詩是杜甫晚年所作，是對他當時窮困潦倒、前途昏暗的真實寫照，以極盡悲涼蕭瑟之秋意，長途顛簸之困苦勞累，以殘木敗葉對無盡江流，可謂寫盡人生苦短。
見陳嘉華在這幅字牌面前盯了一會，老奶奶搖搖頭笑道：“雖說這首詩是高中生學的，不過我可不建議年輕人讀。”
“奶奶，您說的有道理，不過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幅字，而且這又是誰寫的呢？”
“這幅字啊？老婆子我前幾天才掛上去的，沒辦法，歲月不饒人喲。至於這字，是讓我兒子寫的。”
“怪不得這墨跡看上去還挺新的樣子。
不過，我倒是覺得寫這幅字的人似乎沒有杜甫這麼多人生感慨，看他的行筆，流暢而不顯阻澀，字態平穩周正，跟詩意好像不太搭配。”
李奶奶點點頭，正是如此，這是她讓兒子抽空寫的。
她兒子在單位裡職級頗高，最近幾年又得逢升遷，心理上頗為暢快得意，因此就算要寫杜甫的詩，也得寫《望嶽》、《春夜喜雨》這種，讓他寫《登高》，確實欠考慮了。
唉，她當時剛掛上去的時候就發現有點不太對意思了，只是裱裝什麼的都搞了，再重新弄一張可就浪費了，只好將就著用。
沒想到這年輕人還懂挺多，連書法都頗通一點，李奶奶在心裡暗暗讚道。
“對咯對咯，這幅字啊，也是年輕人寫的，小華，你要是也懂書法的話，能不能給老婆子也寫幾張？”
“這事好說，不過我吧，書法上造詣不深，也練的少，就怕入不了您的眼。”
雙手接過李奶奶泡好的茶，陳嘉華謙虛地回答道。
不經意間，他在旁邊的玄關門廳櫃上發現了不少獎盃和榮譽，還有一尊建國初期的領導人銅像，他的脖子上繫著一條紅絲帶。
奇怪了，他之前來的時候怎麼都沒看到呢？不過從這些榮譽來看，李奶奶也算是曾經本地教育界的風雲人物了。
“年輕人謙虛是好事，不過只要是有真本事，咱吶，就大大方方表現出來。我歲數大了，不好四處走，從你們年輕人的字裡感受一下活力也都是好的。”
李奶奶說到一半，客廳裡的座機忽然響了起來，電話那頭是個中年男人，聽話音應該是她兒子。
“你們今天自己吃，我還要招待一下客人。”
“媽，什麼客人？怎麼沒聽您說起過？寧雯給小婷介紹了個相親物件，您不來看下？好歹替您孫女把把關？”
“是她那個高中同學吧？搬家前住我們家隔壁那小夥子？那年輕人我知道，家境是還可以，品格不算太好。
行了行了，不跟你說了，都跟你說了我有客人，吃你們的。”
從臥室裡打完電話的中年男人一臉無奈地走了出來，妻子趕忙問道：
“咋了，咱媽不來？奇怪了，平時到飯點了她自己都過來了，這次怎麼還用咱們打電話叫她下來？”
“誰知道呢，我等會上去叫媽下來吃飯，我媽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真聽她的不叫她下來，到時候她較起真來，咱們又得挨批評。”
“行啊，你都敢背後編排咱媽來了，你可小心我跟她面前告你一狀。”妻子調笑道。
她端完菜到餐桌上又回廚房問道：“你覺得宋彥這孩子怎麼樣？”
想起母親的評價，中年男人語氣平淡道：“關鍵要看他們年輕人覺得適不適合，我們頂多就提供個參考，你呢，也別表現的太積極了。”
聽自家丈夫這麼一說，寧雯也稍稍冷靜了一些，點點頭道：“是，我看咱們家女兒那方面意思差點火候，她不會一直把宋彥當——”
話音未落，門外鈴聲響起，寧雯估摸著可能是老太太帶著客人又下來了，她喊了聲：“婷婷，去開門，你奶奶下來了。”
門外，李奶奶一臉歉意道：“小華，你看我這年紀大了容易忘事，家裡煤氣用完了都沒充。只好帶著你到我兒子家吃一頓了。我跟你說啊，我兒媳婦做菜水平不錯的，待會你可要多吃點。”
陳嘉華連忙點頭，“奶奶，等吃完飯，我幫您去附近煤氣站充去。”
李奶奶笑得眯起雙眼，這年輕人真懂事，關鍵是人還善良正直，靠得住！
宋彥急匆匆趕過來開門，已然是這間屋子裡的主人一般，看到門前的陳嘉華，他頓時有些錯愕道：“陳嘉華，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你跟蹤婷婷是吧？你有什麼目的，衝我來。”
“你是哪位？怎麼到我家裡來了？”
陳嘉華讓開身子，李奶奶一臉不悅地反問道。
“奶奶，我是宋彥啊，我和我爸媽之前跟叔叔阿姨都是鄰居呢，您不認識了？小時候您還抱過我呢。”
雖然看到陳嘉華使得宋彥鬧心而又驚疑，但看見李奶奶，他立馬擠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回應道。
這種情況下，他哪裡還敢說什麼，只好把門讓開，讓兩人進來了。
黎朔平見母親下來了，連忙上前迎接，卻被老媽避開，他尷尬地笑道：“媽，不是說不下來吃了嗎？哦，這位是——”
“怎麼，我沒資格來你家裡吃飯了？
這個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正月的時候扶我送醫院的那個年輕人。”
老太太顯然有些不大高興，還刻意在“你家裡”三個字上讀了重音。
“哪能呢媽，您想來隨時都來，兒子家不就是你家嘛，”黎朔平又側身走向陳嘉華，一把握住他的手。
“小夥子，謝謝你啊，之前要不是你，我媽可就危險了，常聽她老人家時不時念叨你，今天總算碰見了，來來來，進來一起吃飯。
寧雯——，你再炒兩個菜，熱鬧熱鬧。”
說到一半，他又朝廚房裡正在忙活的妻子喊道。
陳嘉華哭笑不得，這人多了果然麻煩，不過這倒也順了他這次的來訪目的，畢竟能解決他問題的人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