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藍移
“楊……楊將軍”
寂靜中傳來臺上學生那略帶怯懦的聲音：
“……其實王院長說的也有些道理。
因為……因為以現有的資料看來。如果對方真的是，有意向我們發起進攻的地外文明的話……那麼防禦對我們來說或許也是一種奢侈。”
“事態真的已經有這麼嚴重了嗎？”
楊將軍有些驚訝的微微皺起了眉頭。
“恐怕……是這樣的。”
那學生一邊努力組織著語言，一邊在身後的大螢幕上跳過陳長的PPT簡介，翻到了最後。
“早在1964年，蘇聯天文學家尼古拉·卡爾達舍夫便設想了外星文明存在的各種可能性，並透過掌握不同能量控制技術的先程序度，對地外文明進行了等級的劃分。
第一級文明稱之為母星文明，此等級的文明所掌握的科學技術可以完全掌控他們星球上的一切可利用資源，以及一切事物。是星球上的絕對主宰者，可以隨心所欲的控制天氣、河流、土地、其它生物、海洋甚至地殼內物質的變化、興衰。可以說，在他們的星球上他們無所不能。
第二級文明稱之為恆星文明，指的是可充分利用其恆星所具有的能量，並將他們的太陽系完全納入操控之下。可以在太陽系內的各個行星上自由居住、穿梭，不擔心能源問題因為懂得怎樣高效利用從恆星上散發出的無窮無盡的能量，社會已經高度發達，發展趨於高加速式的文明。
第三級文明稱之為銀河系文明，這等文明的活動區域已經不侷限於他們所在的太陽系，他們可利用星系內所有恆星所產生的能量進行發展。不過可惜的是，受現階段物理水平的限制，這類文明的生活及作戰方式，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更不用說後面幾級文明瞭。”
楊武將軍隨口“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這些我倒是也有所耳聞……”
“且不考慮他們如何穿越茫茫星河來到了我們面前是利用了怎樣的技術。哪怕就單純的根據能源產出進行推算，他們每秒鐘所釋放的能量也有×1030焦耳，也就是說最少已經達到了第二級中游甚至上游的水平，而我們人類正處於第一層中的級文明狀態……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在他們的眼中，我們可能連蟲子都算不上。頂多也就只是擋在卡車前的一粒浮灰……”
“你的意思是，如果對方發動進攻，我們連一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嗎？”
楊武將軍的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線，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剛才的那股氣勢也似乎暗地裡弱了幾分。
“是的……”
年輕人艱難的點了點頭。
“您可能還不瞭解宇宙之間，跨越文明等級的差距意味著什麼。那是“神”與“人”之間的鬥爭。它根本不會像科幻電影中演繹的那樣，利用誰的機智和取巧就能挽回的……
當一群猴子遇到一顆核彈，再多的掙扎也是無力的……而猴子與人類之間的距離，也不過才是零點零幾級的差距…….“
王院長眉頭緊皺，反感的一邊搖著頭一邊擺著手說道：
“能量不過是衡量文明的眾多標準之一，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你也不要妄下定論！”
年輕人尷尬的笑了笑，衝王院長點了點頭，似乎他也不得不認同，只有這樣想，也許才是人類唯一的出路。
“二級中游嗎......”楊將軍沉吟著輕聲說了句什麼。
話一出口，他便猛然警覺，而後偷偷向領袖瞟了一眼，卻不想正碰到領袖銳利的眼神。於是趕緊乾咳了幾聲低下了頭。
“不要緊，咱們繼續。”
領袖轉過頭，又恢復了往日的微笑。
“我們就按最壞的情況來推測。假設，他們真的是你所謂的外星文明，是入侵者。那麼根據你手頭的資料，你認為他們現在已經行進到了什麼位置？有多大規模？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呢？”
臺上的年輕人用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的說：
“抱歉，精準的時間我們還無法推測。但就射電頻率推測，一般認為發射源電磁波頻率在800M赫茲以下的為移動發射源，可能發射源正處於某艘未知文明正在高速移動的太空戰艦之上。
而1400M赫茲左右的頻率訊號，極大程度上可以理解為發射源並未發生移動。很可能處於某顆位置相對固定的行星上，當然也不排除對方戰艦正在太空中懸停。
我們收到的訊號頻率是1382M赫茲，而且頻率也極其穩定，並沒有發生因為速度而產生的跳頻變化。
如果就此推測，我想他們還依舊停留在半人馬座α三星系統中的A星附近，並未處在移動狀態……”
“藍移…….藍移……藍移！！！”
臺上年輕人話音未落，會場的後大門突然被人猛得推開，發出一聲巨響。
另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年輕人，面色手中拿著一份檔案，也不顧得在座的眾位領導，像是被一隻長了毛的厲鬼追著般，面色驚恐的大吼著衝上了臺。
剛站到臺上，他便喘著粗氣大喊道：“據最新觀測結果！那股電磁脈衝，發生了“藍移”！”
臺下瞬間變得鴉雀無聲，那些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一個個面色鐵青的張大了嘴，呆若木雞。就連看起來老成持重的王院長，此刻也似乎感到嘴巴有些乾澀，頻繁的嚥著口水。
幾秒鐘之後，會場上轟然亂作一團，那些科研人員像是炸開了鍋一般，幾人一組不受控制的相互爭執了起來。
“怎麼了？這是什麼情況？”
沈星河忍不住問身邊的杜宇。
“你不是學物理的出身嗎？連藍移是什麼都不知道？”杜宇斜著眼睛看著他。
“我當然知道！只是……”
沈星河剛想開口辯解，會場中楊武將軍那渾厚無比的聲音，壓過一眾人的紛亂。
“都安靜點！請各位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維持好會場紀律！”
他站起身來，目光睥睨的掃視過會場中的眾人。
“若這真的是一場人類無可避免的災難，那你們這些科學家、研究者便是我們的偵察兵！前沿哨！是站在戰場最前沿的戰士！
戰端未起便驚慌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似乎是被楊武將軍的話震懾住了，會場再度安靜了下來。
看到眾人恢復了平靜，領袖大人再度操起那像是永遠都波瀾不驚的嗓音，和藹的問道：
“孩子，冷靜一下。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什麼叫做藍移？“
看到領袖那和煦的面容，臺上那年輕人緊握著雙拳，極力抑制住全身的顫抖，緩緩說道：
“藍移是一種物理現象。在多普勒效應中，當一個移動的發射源在向觀測者接近時，所發射的電磁波頻率會向電磁頻譜的藍色端移動，也就是頻率升高，波長縮短的現象。
而剛才……剛才我們監測到，那電磁脈衝的頻率似乎變得比之前更快了些，波長更短，每次脈衝釋放出的能量也增大了一倍左右。電磁波發射源似乎……似乎確實存在藍移現象！“
“我明白了……”
領袖沉思了半晌，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代表著發射源正在向我們逼近？“
他抬起頭逼視著臺上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看了看臺下面如土色的王院長，又膽怯的看了看身旁姓陸的另一個年輕人，顫抖著沒有說話。
旁邊那姓陸的年輕人倒是深吸一口氣，毫不怯場的說道：
“是的，最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是這樣的。“
“那另外百分之五十的機率呢？“領袖面沉似水。
“另外的機率……也可能只是單純的因為發射源的頻率，和它所釋放的能量發生了改變而已。但……“
“說下去。“
“但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本就已經很大了。更何況即便是能量源釋放的能量等級發生了改變，人為干預的機率也是很大的。“
領袖沒有說話，但眉心少有的出現了一絲凝重的神情。
沉默了許久後，他開口問道：
“無論它是否靠近，那麼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確定，這個現象一定是有’人’在主動干預？“
年輕人看了一眼臺下的王院長，見王院長皺著眉頭默不作聲，便只得自顧自說道
“不一定……但有了這樣的變故，單純是自然現象的機率實在是太低了。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位地外來客的速度，此刻怕是以達到了亞光速。”
領袖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似乎有著千斤重擔：
“好吧，既然大機率已成事實，那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吧。”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臺上的青年聞言，剛要低頭計算，卻聽臺下傳來了王院長蒼老的嗓音：
“不必算了，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由多普勒效應發生的頻率變化計算，證明對方的飛船幾乎已經無限接近於百分之七十的光速。
除去電磁波到地球已經消耗掉的四年，那我們恐怕也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了。”
不到半年的時間？
沈星河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誰重重的敲上了一記悶棍。
短短的半年時間，又能幹什麼呢？
對方最少是二級文明的水平，而且哪怕拋開相對論產生的超大質量不談，僅飛行速度能無限接近百分之七十光速這一點，就讓人覺得完全不可思議。
這種等級的對手，是我們追趕半年就能夠匹敵的嗎？
會場再度寂靜了。顯然大家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這是個根本不可能解開的死局！
“這……這不科學！這不科學！”
臺上的青年面容呆滯的不斷重複著，似乎在做無力的辯解……
“孩子，也許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科學……”
領袖面色低沉的發出一聲嘆息。
沉默許久，領袖微微搖晃著站起了身，默默的走上了過道，步履蹣跚的向後門走去。
路過沈星河身旁時，他抬起了頭，兩人對視一眼。
沈星河分明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那一瞬間閃爍著的光明，但隨即那抹光明又迅速熄滅了。
領袖嘆了口氣，與身旁的黑衣人小聲說了句什麼，便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沈星河和杜宇也緊隨其後的走出了會場，身後依舊迴響著楊武將軍雷霆般的咆哮：
“……你們的任務是，以最快的速度給我弄清楚，那些東西究竟在幹些什麼，究竟有什麼企圖……另外你們都簽過保密協議，如果今天的訊息傳到民間，我保證把你們關到人類文明毀滅的那一天……”
關上會場的大門，世界彷彿都安靜了下來。
沈星河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心裡說不出是悲痛還是莫名的傷感。
短短兩天時間，似乎整個世界都變了。
看著馬路上那些熙熙攘攘的行人，沈星河突然覺得他們有些像草原上的羊群，對羊圈外的危險一無所知。
哪怕明天就避免不了被人宰殺的命運，到了今天仍舊忙忙碌碌的，漫無目的為了生存而努力著。到頭來，也許只不過是將自己喂的更加肥美，換取食物鏈上層生物的一聲讚許，人類的一句“不錯，這肉還挺香”！
【哎，也許有時無知真的也是一種幸福。】
“這麼消極嗎？”
正當沈星河沉思的時候，身後響起了杜宇的聲音。
“你可是我們人類最後的希望啊，如果連你都提不起精神了，那我們恐怕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沈星河苦笑著搖搖頭。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覺得有什麼希望？”
“當然，我曾面臨過許多看起來毫無希望的死局。但……相信我，無論身處怎樣的黑暗，希望總還是有的。
最起碼，從倒計時上看，原本我以為我們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現在能多活半年~無論如何，這都應該算是個好訊息吧。”
“你倒還真是樂觀。”
沈星河強行擠出一絲笑容。
“一年只是地外文明抵達地球的時間。也許一個月後，倒計時結束，這幫傢伙就會向我們發起攻擊。
你確定像我們這樣的猴子，能頂的住二級文明發射出的一顆’核彈’？
到時候說不定連外星人長什麼樣都沒見過，我們就隨風飄散了。”
“額……無論如何，反正事情也沒變得更糟嘛。”
“還能更糟嗎？”沈星河反問道？
“……即使你不相信我，總還是要相信你的老師吧？他臨終前費盡心機將這麼重要的資訊傳遞給你，我猜，總不至於是為了讓你帶著我們儘早放棄投降吧？”
沈星河嘆了口氣，心裡卻覺得格外沒譜。
要說楊老師的選擇，他是深信不疑的。但他實在想不出，老師一個微觀物理學家，能有什麼辦法解開面前這樣的死局。
一個人的力量又怎麼可能在短短半年之內，挽回這整個文明等級之間的差距。
杜宇輕輕拍了拍沈星河的肩膀，並步到他身邊微笑著說：
“好了，別瞎想了，沒人知道倒計時結束究竟意味著什麼。說不一定，只是另一段資訊呢？或者是一段影片？也未必就是想象中那種……額…..慘無人道的攻擊嘛。
好了好了，也許見到智者，你的心情就會爽朗許多！”
正說著，從二人面前的黑車上走下一個人。他面色冷峻的走上會議室門口的階梯，與杜宇相互點頭示意了一下，便開口對沈星河說道：
“您是沈星河先生？”
沈星河點點頭，警惕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那人看了一眼杜宇，然後從胸口掏出一張看起來像是透明的卡片，塞進了杜宇的上衣口袋，然後輕聲說道：
“人，我就先帶走了。”
杜宇點了點頭，像是對面前的黑衣人無比的信任。
“啊？你不跟我去？”沈星河有些驚訝。
沈星河已經猜到這人是帶自己去見那個所謂“智者”的，但不知從何時起，他竟似乎對杜宇也有了些依賴，沒有杜宇跟著，他還真覺得自己心裡有些不安穩。
“算了，沒看到他往我兜裡塞了張銀行卡嗎？嗯，足足三千六百萬！從現在起，我就可以在美麗的夏威夷逍遙自在的度完剩餘的半年，而你的命……歸他了~”
杜宇看著沈星河，臉上露出一縷陰險的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