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只覺得腦海中天旋地轉,周圍的浪濤聲彷彿漸漸遠去了,遠方傳來的聲聲汽笛也變得虛無縹緲。

雙眼迷離間,海蒂額前的秀髮似乎定格在了半空,原本柔軟嫩滑的舌頭也變得冰冷而堅硬。

隨著“啪”的一聲巨響,沈星河眼角的餘光看到二人頭頂的星河似乎產生了一道裂縫。

確切的說那道裂縫似乎更像是憑空產生於虛空當中。

緊接著,滿天的碎屑伴著銀河閃耀的輝光傾瀉而下,就真如詩句中寫道落於九天的銀河般奇幻、絢爛。

漸漸地,虛空中的裂痕越來越多,虛空背後那純白色的場景也從剝離掉落的縫隙中隱隱可見。

“轟!譁!”

隨著裂痕不斷延伸佈滿了整片夜空,那虛空中的場景似乎終於支撐不住夜空的重量般轟然炸裂開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近乎於虛無的潔白,沒有任何風景,不染任何顏色,分不清前後左右,分不清上下高低。

沈星河甚至不確定自已究竟是站在半空當中,還是踏在實地之上。

天地幾乎是一體的,除了白色沒有其他任何色彩,也沒有任何遠近的視覺概念。

如同整個世界都在一個白紙構成的二維的平面一般,感覺上又和三維世界無異。

“這就是我夢境的最深處?”

沈星河環顧四周,不確定的伸出手試著觸碰了下看似就在面前的白色牆壁。

果然,什麼都沒碰到,指尖沒有絲毫被阻擋的感覺。

看來這地方各個方向都有著相同的性貌,看起來整個世界的邊緣似乎就在眼前。

但再換個角度去看,眼前的這片空間似乎又遠在世界的邊緣。

“沒錯,這就是你夢境的最深處,是夢境出生的地方,也是思維世界的基礎架構。”

海蒂的聲音從沈星河身後傳來,聽起來極為虛弱。

沈星河下意識的回過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再仔細觀察,才發現海蒂的身形已經變作了一道若有若無的虛影。

“抱歉……是我過於高估了我們之間的羈絆。”

海蒂苦笑著說道:

“我以為擁有了你的初夜,就能在你內心深處佔有一定位置。沒想到……我還是這麼可有可無。”

“額……其實我……”

沈星河支支吾吾,表情略顯尷尬,就像一個始亂終棄的渣男,被同床好友逮到了心裡根本沒她的現行。

更可悲的是,面對眼下完全不理解的場景,自已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別逗他了,你知道的,你已經在他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

過不了多久,這顆幼小的種子就會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沈星河身後一個清亮的嗓音從虛空中傳來。

純白的世界中憑空開啟了一道白色的大門,就像在是直接在一張平鋪的白紙上剪開了一個長方形的孔洞。

門後閃身走出一個和沈星河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年輕人。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西服,頭髮有些蓬鬆散亂,但除此之外,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和沈星河一般無二。

只是氣度看起來,明顯比面前表情木訥,一臉呆相的沈星河灑脫的多。

“我的大小姐,僅僅認識第一天,你就已經在我們內心最深處留下了一抹屬於自已的印跡。

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你那可怕的魅力?”

那年輕人無奈的攤著手笑了笑:

“如果你能再穩妥些多與他深入交流幾日再來我這裡,我想……一定不會是如今這副狼狽的模樣。”

“確實是姐姐有些心急了,但我們時間有限,冒險也是必須的。”

海蒂悠悠嘆了口氣,緩緩走到沈星河面前,毫不做作的一把攬過沈星河的脖子,霸道女總裁般再次狠狠吻了上去。

隨著二人的吻越發激烈,海蒂原本虛幻的身影也漸漸明晰了起來。

“喂喂喂,兩位,當面撒狗糧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另一個沈星河無奈的撇撇嘴:

“雖然是在和我自已接吻,但以這種角度看著自已心愛的女人和自已接吻……額,該怎麼說呢……也還真的挺怪異的。”

聽到年輕人說的話,沈星河突然反應過來。

強行掙脫海蒂的臂膀,顧不得被吻得的腫脹的雙唇,看看另一個自已,又看看海蒂,皺眉問道:

“他……他是誰?”

還沒等海蒂開口,就聽另一個沈星河接過話頭說道:

“我就是你呀?”

“你是……我?”

那一模一樣的沈星河點點頭,用一種戲謔中帶些洋洋得意的表情看向沈星河點了點頭。

正當沈星河還要再去追問時,海蒂抬手製止了他。

只見面前的混血美女憑空取過一隻皮質的髮帶,一邊將滿頭金髮捆紮起來,一邊走向對面另一個沈星河。

捆紮完畢,女人顯得愈發幹練。

從雪白的脖頸到纖細腰肢,那幾乎完美到不含一絲多餘贅肉的線條,讓人一眼就看的出她的這具身體一定經歷過長時間嚴格的訓練。

海蒂從緊身皮褲旁的刀鞘中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擺出一副進攻的姿勢,向面前的男人挑了挑下巴問道:

“怎麼說?要打嗎?還是你主動放棄?”

男人見狀表情略顯尷尬,他急忙揮了揮手,隨即又將雙手舉起,半正經半開玩笑的說道:

“我投降,我放棄~

雖然以你現在的狀態完全不是我的對手……但像我這麼重情重義的男人,又怎麼捨得跟一個剛走入自已心底的女孩兒動手呢?”

海蒂聞言收起匕首,轉過頭莫名其妙的看著身後不知所措的沈星河,眼神中寫滿了兩個字“渣男”!

沈星河感覺更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這些渣男語錄明明都是另一個他說的,和單純的自已有什麼關係。

“哼,這樣最好~”

海蒂也沒有過多廢話,回過頭,將匕首插進褲褲。

“額……不過我想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另一個沈星河停頓了片刻,猶豫許久還是開口說道:

“雖然我不忍心跟你動手,但……以你現在的狀態,想要進入這扇門,挑戰門後的存在,那無異於自尋死路。”

“嗯,我知道。”

海蒂神情有一瞬間沒落,但隨即又挑起秀眉,面帶誘惑的說道:

“所以……像你這樣重情重義的大男人,就沒打算幫一下我這可憐的小女子?”

“這……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另一個沈星河有些無奈的說道。

“那你廢什麼話!”

海蒂臉上表情瞬間變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後緩步走到沈星河面前,面色有些糾結。

低頭沉默片刻,她輕嘆一聲,目光溫柔的從胸口取出一粒膠囊般大小的藥丸,拉起沈星河的左手,將藥丸放進掌心。

隨即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鑲滿鑽石的手錶,小心翼翼的為他戴起。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

海蒂順勢握住那隻戴好手錶的左手,儘量壓制住聲音中的疲憊,眼波流轉間,她依舊裝作雲淡風輕般說道:

“等我十分鐘的時間,假如我活著回來,就將一切都告訴你。如果回不來……”

沉默了片刻,海蒂聲音中帶了些抽泣的繼續說道:

“你就將那扇門關上,服下這粒藥丸,回去讓達芬奇想其他的辦法吧。”

說罷,海蒂緊緊擁抱著面前的男人,就如同即將天各一方的戀人般,久久不願分開。

時間彷彿凝滯了許久……

“哎,好吧好吧……快饒了我吧。

你這演技過於浮誇,我最多也只能給你打到八十分……”

另一個沈星河實在忍不住,無奈的搖著頭說道。

“但也辦辦法,誰叫你遇到了心地善良,又不不得你受半點委屈的我呢?”

海蒂眼中劃過一道奸計得逞的神采,靠在沈星河的胸前緩緩轉頭,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向另一個沈星河的方向。

只見白衣沈星河緩緩低下頭,從他纖細的脖頸處取下一直佩戴著的銀質項鍊。

有些不捨握在手裡顛了顛,隨即將手伸向面前那對苦命鴛鴦的方向。

海蒂見狀如同聽到導演喊了“咔”一般,毫不做作的將眼角的淚水擦乾。

一把推開身前苦情戲的男主角,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另一個沈星河面前。

看了看他手中的項鍊,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目光中寫滿了質疑。

也怪不得海蒂質疑。

那男人手中的項鍊,看起來實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一根氧化到有些發黑的銀質鏈條,前端鑲嵌著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純白色石頭,看起來像是石英制品。

體積不大,最多也就比彈珠大不了多少。

雖然表面出奇的光滑,不帶半點瑕疵,形狀也幾乎類似於一個完美的圓球型,但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它是塊石頭的事實。

在這種關鍵時刻,別說他拿出的是一塊石英制的破石頭,哪怕就是一塊鴿子蛋大小的鑽石,混血美人心中也不會翻起半點波瀾。

“沒想到我小心翼翼做了二十來年的白嫖玩家,第一次充值就把家裡最值錢的傳家寶扔了出去……哎,遊戲果然誤人子弟啊!”

白衣沈星河似乎沒看到海蒂臉上寫滿的嫌棄,還在自顧自的嘆息著。

等了半天,不見面前的女人伸手來拿,他終於從項鍊上移開了目光。

“怎麼?我把自已的半條命都給你了,你還看不上?”

白衣沈星河看著女人滿臉不屑的表情,嘴角抽搐著抱怨道。

見美女仍不為所動,他終於忍無可忍,輕輕摩擦墜飾,似乎開啟了某種包裹在石頭表面的薄膜,又像是解開了某種奇妙的禁制。

然後,將手中的項鍊向海蒂的方向高高拋了過去。

只見那老舊的項鍊,剛一離開他的手,前端圓形的石墜便散發出月華般藍白交織的耀光。

海蒂心頭微微一驚,看出了這項鍊似乎遠比自已想象中的不凡。

於是便用念力控制著想要改變項鍊的飛行軌跡,好將他拉回眼前好好觀察一番。

然而,這一試之下,海蒂心中更加驚奇,在這個自已單憑想象就能改變世界形貌的“夢”中,她居然控制不了這麼一塊小小的石頭!

雖然這是在夢境的最深處,此刻自已十分虛弱。

但無論如何也不該連這麼一個小東西都控制不了啊!

海蒂心裡無比驚駭,下意識的伸出手將那串項鍊接在手中。

可當她的手剛觸碰到項鍊的那一刻,立即便感到不對!

那一刻,在她腦海中竟瞬間浮現出一座巨大山峰的模樣,自已的雙手竟然完全不受控制的向下墜去。

好在這股下墜的力量僅僅持續了一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海蒂驚魂未定,大口喘息了好幾秒種,穩下心神,這才發現,那白衣沈星河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自已的對面。

他雙手託在自已手掌的底部,用他磅礴的精神力量,幫自已將那石塊託舉在了半空。

“這是……”

海蒂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向白衣沈星河。

“這是一顆中子星死後留下的星核殘骸。”

白衣沈星河輕聲說著,用手中的能量將石塊包裹,緩緩落入海蒂手中。

剎那間,海蒂那原本模糊不堪的身影,如同擁有了實體般穩定下來。

那輪廓的清晰程度甚至不亞於身在第一重夢境當中。

“你可以慢慢解除它的能量禁制,緩緩釋放出它內部的能量。

也可以用自身的能量作為引線,讓它蘊含的所有能量在一瞬間炸裂。那規模,絕對堪比一次超新星爆發,整個星系都會受到牽連。

所以……即便在那邊,也不要輕易使用。”

白衣沈星河一邊說著,一邊順勢溫柔的握住了海蒂的雙手。

“現在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了吧?這樣的一顆中子星,即便在我的世界中恐怕也算的上是絕無僅有了。”

海蒂沒有說話,面色沉重的低頭不語。

“記住,我可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送你一顆星星的男人。

所以……以後好好對待他,也好好對待自已。不要再這樣整日裝作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去做那些傷害他,又傷害自已的事……”

海蒂聽到一半似乎就聽膩了面前人的說教,又像是她不願面對這樣一份即將到來的感情。

白衣沈星河話剛說到一半,她便甩開那雙捧著她的雙手,頭也不回的走向了那扇白色的大門。

門邊她又停下身形,眉頭緊皺的回過頭,神情複雜的看向沈星河,語氣中再也沒了之前的灑脫和曖昧。

“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只用等我十分鐘。”

說罷,便再也不理睬身後的兩人,目光決絕的鑽進了那扇純白而又未知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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