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人性？獸性？
神殿的高臺旁，在眾人急切的注視下，沈星河迷迷濛濛的睜開了雙眼。
“醒了醒了！”
蹲在一旁的許壯壯迫不及待的叫道。
“感覺怎麼樣？”
楊怡也俯下身子，用雙指撐開他的眼瞼，緊張的檢查了起來。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一旁的老族長長舒了一口氣。剛才他真的想過，如果神子大人和書中記載的那樣，就此長眠下去，自已乾脆就以死謝罪。
“我……我很好……不用擔心，就像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沈星河輕輕剝開楊怡的手，皺著眉坐了起來，臉上寫滿了疲憊。
“你的臉色看起來可不像是很好的樣子……”
許壯壯在一旁問道：“怎麼了？難不成出了什麼變故？”
沈星河聞言臉色更差，目光也隨之閃躲了起來。
達芬奇似乎看出了沈星河的心思，他用手扶了下高鼻樑上的金絲眼鏡，試探著問道：
“沒有獲得生命女神的傳承嗎？是血統不夠精純？還是缺少了什麼其他的重要因素？”
沈星河搖了搖頭，在眾人期許、不解、迷茫、震驚的眼神中，他有些愧疚的說道：
“什麼都沒缺，我只是……自作主張……拒絕了這份傳承……”
空曠的大殿瞬間陷入了寧靜，周圍氣氛凝重的似乎能滴出水來。
眾人足足愣了十幾秒鐘，每個人的大腦都在飛速思考著原因。
在確定自已在考慮了全了所有因素，仍舊百思不得其解時。終於忍不住異口同聲的問道：
“為什麼！！？”
……
“大哥！現在可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你難道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變成什麼樣了嗎？”
許壯壯情緒激動的說道：
“我的父母……那麼多的親人、朋友，還有老百姓，都成了一副活死人的模樣，都指望著你去救贖……你現在告訴我，最後關頭你居然他媽放棄了？”
“對呀！星河哥，為什麼啊！”楊怡也隨聲附和道。
醫者仁心，她學了十餘年的醫術，但此刻卻不得不眼睜睜看著這麼多人受苦受難，自已無能為力，她本就很是愧疚、自責。
好在在她眼中，沈星河馬上就能接受傳承，找出問題所在，解救眾生。
而陪他歷盡千辛萬苦的自已，好歹也算是做出了些貢獻，有了些心理安慰。
可現在，沈星河居然放棄了……那他們究竟算什麼？這一切努力都顯得如此可笑……
看著眾人沮喪、不解的神情，沈星河也很理解。
他慚愧的低著頭，艱難的坐直身子。
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夢境中發生的事和與女媧娘娘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複述給眾人。
大家這才明白其中緣由，又不由得紛紛陷入了沉思。
幾分鐘後……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一旦低階文明接受了高階文明的傳承，就一定會走向滅亡？”
許壯壯甩開膀子，依舊不服的說道：
“那老孃們不會是嚇唬你呢吧！華夏五千年的文明，當年輻射了周邊多少還未開化的蠻荒部族？那些部族到現在不也還活的好好的嘛！
再說了，現如今整個世界的進步，都是源自於歐洲當年的工業革命。後期數字革命的星火，更是從西方燃遍了全世界！也沒見我們學過來後，就立馬滅亡了啊！現在不還是發展的好好的？”
沈星河思考了片刻說道：
“也許，這樣的進步終究來自於文明內部的改革，不會有太大影響。
或者可能……雙方文明程度的差異還不夠大，起碼沒有大到‘傳承就會毀滅’的臨界值而已。一旦超過這個臨界值，任何文明就走向滅亡。”
“什麼叫臨界值？這界限在哪裡？”許壯壯依舊撇嘴說道：“給蚊子讀一本書？帶著狗子上四年大學？
這不扯嘛，把這些東西告訴他們，憑他們的腦子那也得聽得懂，也得能會用啊。”
杜宇沉默了片刻，思索著許壯壯的話，憂心忡忡的說道，
“也許你說的還不夠極端……
想想看，給一群毫無道德底線的猴群們一顆核彈會怎樣？”
眾人都是微微一愣，隨即沉默了。
會怎樣？
幾乎可以斷言，這顆核彈要麼會在猴群抵禦強敵時被引爆，要麼會在猴群內部爭奪地盤間被引爆。
無論哪種情況，結果只會是一個。那就是兩個族群同時滅亡……
又沉默了許久。
達芬奇輕輕婆娑著手杖頂端銀色骷髏的拇指突然停了下來，用仗尖指了指許壯壯的方向說道：
“我倒是覺得……他說的更有道理。“
說著，他豎起食指扶了一下金邊眼鏡：
“先更正一下，即便給那群猴子一顆核彈，我猜他們能想到的最聰明的引爆方式，也不過是用火去燒。
所以，從你們剛才的邏輯裡不難看出，以文明差距的大小來定義滅亡的界限，或許並不確切。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文明進步的速度！
蚊子看不懂書，狗也聽不懂大學課，猴子拿到核彈也無法激發。
所以說，哪怕接受到的文明再先進，超過了自身文明所能接受的範圍，也沒有半點作用。我說的對嗎？“
說著，達芬奇將目光投向了沈星河。
“是的是的，可能我的表述存在問題，我原本也是這麼覺得的……”
沈星河點頭表示認可，最後還不忘重複了一遍。
“應該說文明進步的速度如果超過某個閾值，很可能就會觸發某種文明毀滅的機關……”
“嗯～那這個問題就很有意思。”
達芬奇從平臺上取下水晶頭骨，一邊拿在手裡把玩，一邊問道：
“如果說文明進步速度過快就會自我毀滅，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毀滅的原因可能是什麼？”
沈星河微微一愣，他一直陷入了接受傳承就會毀滅的死迴圈，至於為什麼會毀滅……他的確還沒有思考到這麼深入。
達芬奇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如果說，當一群猴子拿到一顆能夠毀滅整個地球的核彈時，大家都會覺得恐懼？ 那我們恐懼的究竟是這群猴子？還是……核彈本身？”
“你的意思是……”沈星河沉吟道。
“我的意思很明顯。也許我們害怕的根本不是這玩意。”
達芬奇隨意的用手指旋轉著那顆水晶頭骨，然後一把扔給沈星河，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們害怕的……是人性的底線……”
……
剎那間，眾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半晌後，許壯壯不願承認的說道：
“可是人類文明掌握的核彈，一百年前就已經能將整個地球洗刷好幾遍了。但我們今天不還都活的好好的？這說明人類還是有一定自制力的……最起碼……不會自我毀滅吧。”
杜宇皺著眉，搖了搖頭：
“這只是一種群體行為，說到底現如今核彈也只是掌握在四大聯盟的手中，大家默契的形成了一種核平衡。
如果回到當年小國林立的年代……其實並不是沒有那種風險。
更何況你可以想象一下，當我們每個人、每個個體都掌握了類似核彈般威力巨大的武器……那這個世界又會變成怎樣一副光景。
要知道……現在擁有反社會性格的極端人物、甚至極端組織，在這世上可並不在少數。”
“bingo～這次你說對了。所以，我到覺毀滅的問題其實也不在文明進步的速度上。而在於文明的發展……不夠均衡～
換句話說，整個社會還不夠和諧，個體思想還不夠統一，道德觀念還不足以對每個人構成約束……但我們的科學技術，已經有能力打破倫理，或者……毀滅世界。”
說著，達芬奇輕輕撩了一下遮住眼睛的金色捲髮說道：
“《三體》一書中曾說過，‘失去人性我們會失去很多，失去獸性我們就會失去一切。
但事實上，就現在的科學技術來說，失去人性……我們就已經失去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