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異香
他瞪大了眼睛緊盯著杜宇，心知他既然早就意識到了當前的情況，卻未做任何措施。
要麼就是因為他想明瞭原因，要麼就是他知道做了防備也沒有任何用處。
這兩種差別可太大了，沈星河趕忙迫不及待的問道：
“你覺得咱們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杜宇依舊雲淡風輕般的神色給了我莫大的安慰。他搓了搓右手的指尖，緩緩說道：
“不知道……但大機率是因為這些木製的人偶曾被瑪雅人用藥水浸泡過。
你仔細聞聞，空氣中是不是有一種淡淡的異香。”
沈星河聞言大驚失色，畢竟如果杜宇這話是真的，那誰也沒把握這空氣中的異香到底是什麼。
更何況大多數帶有驅蚊效果的藥劑中都含有不同程度的毒性成分。
如果這香味中真的有毒，那楊怡和程果還好說，他們這四個連防毒面具都沒帶的“魯莽男人”恐怕首當其衝的就要中了招。
想到這裡，沈星河抱怨了杜宇一句，為什麼不早說，急忙揚起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
果然，他只了一口氣，便聞到了杜宇所說的一股子異香。
那味道的確很淡，淡到幾乎介於有與沒有之間，只有某個起風的瞬間，才能隱隱約約的聞到個大概。
沈星河大致能分辨出，這應該是一種花香。只是他對花草瞭解的並不多，具體是什麼樣的花，他說不出。
在這雨林之中，有花香似乎也並不奇怪。
而真正令他感到有些怪異，甚至讓他有一絲恐慌的是，這淡淡花香背後，竟然還隱藏著另一種熟悉的味道，那是類似於中國古代時女人所用的胭脂味！
沈星河心頭一震。畢竟胭脂這種味道，平日裡他可不常接觸，更何況是古人用的胭脂。
他立刻回憶起了幾年前聞到這股香味時的場景。
楊教授家！那竟然是在楊教授家聞到的！
大學時期的沈星河，到楊教授家蹭飯，是再正常不過的家常便飯。
甚至曾有過一段時間，蹭飯這項不知廉恥的活動，竟簡直變成了他的一種日常行為。
而楊教授向來對他格外照顧，那種照顧在外人眼中看去甚至有些寵溺的意味。
為了方便他日後常來，在一次聚餐後，楊教授甚至將一把家門鑰匙都交給了他。
沈星河極為清晰的記得，曾經有一次。當他一進入楊教授家大門時，便從房間裡飄來了這種淡淡的香味。
這種味道有些特殊，沈星河十分確定自已的記憶絕對不會分辨錯。
當時他就曾有些疑惑，因為這香氣的來源，居然並非傳自於陽臺的花草棚上，或者說楊怡的屋內。而是從楊教授一個大男人的書房中緩緩飄出的。
“楊老師作為一位舉世聞名的量子物理學泰斗，什麼時候居然也喜歡擺弄起香料了？”
這是沈星河當時的第一反應。因為在他的印象中楊教授就是那種類似於動畫片《瑞克與莫蒂》中的科學怪人老爺子。
雖然這麼說可能有些誇張，但接觸這麼久，他還是感覺楊教授除了物理學之外，似乎真的沒有什麼事是能夠真正讓他提起興趣的。
可是，隨後他便想到，也許是楊怡偷偷溜了進去。
畢竟雖然楊怡平日裡受父親管束嚴格，對化妝品這類的物件也不算太感冒。
但作為一個女孩子，又是生物學的優秀學生，這一切似乎瞬間就變得合理了許多。
沈星河笑著搖了搖頭，當他正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屋去將這小丫頭拉出來，免得等會老師回來了又捱罵時，書房的門緩緩開啟了。
萬萬沒有想到，從門裡走出來的，竟然真的是楊教授本人。
楊教授一邊拍打著剛才不小心沾在身上的那些星星點點的粉紅色粉塵。一邊抬起頭。
他先是一驚，而後有些尷尬的看著沈星河說道：
“你來了？呵呵，這是偶然在一本古書上看來的香料配方，正好閒著沒事，就自已瞎胡鼓搗鼓搗。額......聞起來怎麼樣？”
沈星河回以博士一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說：
“想不到，您的興趣愛好還真的還挺廣泛的，不光是喜歡歷史，居然連古代的人文、雅好都有研究啊。”
“哼，研究談不上，頂多算是娛樂消遣。”
說著，楊教授表情變得神神秘秘。
“你可知道，這古時候女人的胭脂水粉，是什麼時候起源的？”
這突然沒頭沒腦的一問，倒是把沈星河問了個呆。
他倒也並不是完全不瞭解歷史，這要問他名人、名畫甚至有名的寶劍良駒，他估計多多少少也能回答上來個一二。但胭脂水粉這類玩意，他一個大男人還真沒這癖好。
“唐朝？”
沈星河未加思索，本能的答道。畢竟唐朝是一個東西文明大融合的朝代。
那時西方的各種珍寶、香料都沿著絲綢之路這條偉大的通道，源源不斷的運入中原，從這個角度而言，在那時的條件下，催生出胭脂水粉這類化妝品，機率自然大些。
更何況，中原當時也流行以濃妝豔抹為美，從電影中也不難看出，那時的女孩子們外出之時，恨不能在自已臉上拍上一兩斤的胭脂水粉，活生生能將自已糊成一個鬼臉白麵人，這也正驗證了之前的想法。
所以雖說的時候是順口瞎蒙的，但仔細想想似乎還蒙的挺有道理。
“唐朝是胭脂製作的集大成時代，雖然是高峰期，但離它被髮明的時間還差的遠呢！”
楊教授斜眼看著他，一邊頻頻擺手一邊微笑著說道。
經楊教授這麼一點撥，沈星河自已也覺得似乎確實不太對。因為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著名詞人蘇軾的一首詩，全詩雖然記不得了，但最後兩句中說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詩裡的意思很明顯，西子那個年代就已經開始“濃妝淡抹”了。雖然不知道東坡先生對歷史有沒有什麼考究，但人家生活的年頭好歹離得近，怎麼著也應該比自已強上不少。這麼說來……難不成這些個玩意，春秋末年就有了？
沈星河機敏的偷瞄了一眼楊教授，只見楊教授依舊默不作聲，含笑說道：
“再猜！”
沈星河突然覺得這個問題貌似有了點意思，於是他又試探著猜到：
“難道是西周就有了？”
他特意沒敢說西施所在的東周王朝，將時間又向前盲推了半個朝代。這讓他的兩次猜測幾乎跨越了半部華夏文明史。
然而，沒想到楊教授依舊搖了搖頭，緩緩開口說道：
“是殷商，也就是華夏文明的起源時期。相傳，那可是個人神共存的時期，有意思的很嘞。
嘿嘿，那時的書籍中，對這些胭脂水粉就有了明確的記載。
相傳這“胭脂”由燕地婦女採用紅藍花葉汁凝結為脂而成，因為是商紂時期燕國所產而，因此得名“燕脂”。而後，又被蘇妲已進行改良。
妲已發明了一種桃花妝，用各種花瓣的汁液凝成脂粉，在其中加入了各式各樣的迷魂香，改名為“燕脂”。塗在臉上，杏眼紅腮、玉膚紅頰，這才將商紂王迷的神魂顛倒，誤國亂政的。
但也正是因為有妲已娘娘這位大人物的頻繁使用，胭脂這東西才正式的被史書記錄了下來……”
“在殷商時才被史書記錄下來？您的意思是……這玩意早在殷商之前就已經被髮明瞭出來？”
楊教授眼光中帶著些許興奮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不是發明，準確來說，是發現！殷商時期這製作方法就已經流傳下來，甚至燕地的婦女們都已經學會製作了。
那要說它被發現時間……恐怕咱們還得再往前追溯，也就是說，這些東西很可能出現在歷史之前！也就是咱們所說的上古時期！”
沈星河終於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感覺到了一絲歷史的玄妙，那種玄妙感不僅限於讚歎古人的臭美與智慧而已。
在老師的話裡，他似乎還隱隱的覺察出了一些異樣的氣息。
“哦？上古文明的產物？這還真的有些神奇了，不知道您的這些研究……有些什麼特別的發現嗎？”
沈銀河問道，這些話著實引起了些他的小興趣，但他面色上仍是故作平靜。
“畢竟，如何向世人證明夏朝的存在，一直是困擾著中外史學界的一大難題。
您要是能透過胭脂水粉這條線索入手，找出些破綻，那日後在搜尋引擎裡，您物理學家的牌子後頭，恐怕又得添上一個歷史學家的名頭了。”
沈星河的小心思似乎總瞞不過老師的眼睛。
老師第一時間便聽出了他的目的。然後，卻又好似專程吊他的胃口一般，並沒有告訴他事情的全貌。
只是說了些楊怡要過生日了，打算將這盒胭脂作為禮物送給她，好讓她多打扮打扮，省得天天咋咋呼呼的，將來找不到好人家之類敷衍的話。
沈星河一聽話題又扯向了老生常談般的感情問題，登時不敢再繼續追問，只好收住話題，草草作罷。
只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時，這個看起不痛不癢的問題，竟又會在這大洋彼岸如此詭異的叢林中，重新被拾了起來。
難道，這真的和楊教授到這裡來的目的，有什麼關聯嗎？
想到這，沈銀河猛的轉過頭，不由分說的將許壯壯擠到了一邊，略帶瘋狂的搖晃著楊怡的肩膀叫道：
“是胭脂，大二那年楊老師給你的胭脂！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