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鎮所內偏室。

黎噎正躺著哭爹喊娘。

蝸靈不耐煩地呵斥他,手下的工夫卻是不停。

“黎~老闆!別~動~縫腸子呢~”

“疼啊!疼啊!你能不能上點麻藥啊!”黎噎都要把手裡的枕頭抓爛了。

“麻藥~是什麼~哎呀,腸子裡~著火啦~黎老闆!”蝸靈退後幾步。

盧夜城捧著杯茶走進來,淡淡地看了一眼,一記手刀劈向了黎噎的脖頸處。

噶。黎噎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蝸靈豎起大拇指,右手快速地縫合起來。

一個時辰之後,黎噎幽幽轉醒。祝煌也將昨夜之事講得清楚。

他說得口水要乾了,不耐煩地說:“老鎮頭,你是不是記性不大好,我來來去去都講三遍了。”

盧夜城慢悠悠地回:“你來回這麼講,也沒說到重點啊。”

“我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祝煌心虛地看著地板。

“行吧,你怎麼開始修魔,我就不追究了。”

“但是若要長住,身份契書需得籤一份。魔物跟人妖可不同,時時刻刻都得受到約束。”

“不敢籤就圓潤地滾出鎮子。”

祝煌欲言又止:“你會告訴我娘嗎?”

盧夜城打了一聲哈欠:“我對別家私事可不感興趣。”

他見著黎噎走過來,按著太陽穴說了一句:“你這都小事,麻煩的在這兒呢。”

“黎老闆啊,黎老闆。啊,面對你我該如何是好…”

黎噎冷哼一聲,抬眼瞅他:“怎麼說,盧鎮長。想趕我出鎮怎麼著?”

盧夜城笑得更憨厚了:“黎老闆您也知道我們鎮的招工標準?”

“噢嚯?您說起招工標準,那小的可要說說您當初承諾的員工福利了。”

黎噎“啪”得一下拍了茶几:“說好的保護員工的生命安全呢!你知不知道昨晚我差點屍骨無存啊?”

不待盧夜城辯解,黎噎又啪得一聲拍茶几:“昨晚我們可是搖了應急鈴鐺的,您怎麼回事?睡在哪個美人的夢鄉里呢?”

應急鈴鐺每家必備,用於召喚巡鎮衛,其實昨晚黎噎也沒想起來,是今早祝煌自己說昨夜搖了鈴鐺沒有反應。

一滴冷汗從額頭滑落下來,這點盧夜城確實疏忽了,昨晚他自己沉浸在美食的狂歡之中,任誰呼救大機率是不可能回應的。

“但是黎老闆,您身上的火靈實在是個大麻煩。這畢竟是天火…仙門之人皆覬覦著…”

“我也要照顧其他鄉親的生命安全啊……”

來了來了,老鎮頭最擅長的道德綁架來了。

黎噎反問他:“知情人皆往生去了鬼界,這事上除了我們還有誰知曉。”

“話不能這麼說…仙音門之人定然已知…”盧夜城反駁。

“不,這位不復道長抱著獨吞的行動才深夜前來,我敢肯定他絕對沒與同門分享訊息。”

“你這樣說也有理…可紙終究包不住火…仙音門也有大能,恰好正閉關,若…”

黎噎跺腳:“老鎮頭,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媽!火靈附體又如何!我能修道嗎?”

“你何不數數我還能活多少年。這些神仙真人,動不動就閉關個上百年,到那時我早已作土了。”

“這倒也是……哎喲你彆著急,火星子又冒出來了。”盧夜城忙按住他。

“你再數數這幾年,我給你創收多少靈石?是不是歷屆食肆裡最多的?”黎噎掰著手指頭細數。

見盧夜城還在猶豫,黎噎咬牙,作勢要走:“好好好,你偏要趕我走,我便回那什麼山去,我告訴我那相好,是你勾引的我…”

“我留!我留!”盧夜城站起身來攔住他。

盧夜城自然知道黎噎底細,再厲害的仙音門大能亦不夠梵鴻一劍劈的。

他轉身到櫃子裡拿了一條項鍊。是一條清冷的銀鏈子,中間穿著一粒食指大的白色珍珠。

“冰娘珠,以水克火。戴上可稍微抑制你身上的火靈之力,可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陷,切忌,切忌。”

“還是盧鎮英明,小的知曉了。”黎噎立刻變了張諂媚的臉,小心將鏈子接過。

“脖子上已經有一條了,要再戴一條嗎?還是把這戴手上,”說著說著,黎噎不經意之間將那塊白色石頭扯出來了。

盧夜城兩眼精光一閃,問道:“這是何物?”

“啊,這個啊…是給小寶聘請的夫子給的。”黎噎也不在意,老實回答。

“夫子,就是昨晚那位見義勇為的鬼差大人?”盧夜城意味深長地問。

“是他…不是見義勇為,是見利勇為…”

盧夜城點點頭,喊了祝煌一聲:“好了,到你了,來籤契書吧。”

“噢。”祝煌懵懂點頭。

“還有,昨晚的事情再講一遍。”

“啊?”

巨大的高山遮天蔽日,這裡終日不見日光。沿著渡陰河不斷向下走,便到了黃泉。

據說那山原是天柱的一部分,因此高聳入雲,再厲害的仙人也無法靠近。

一方聽著滔滔不絕的流水之聲,一時茫然。

本以為修仙之途漫長孤寂,卻不曾想這麼快就到了盡頭。

谷荒澤領著他走到入口:“一入黃泉,前塵盡散,你想好了嗎?”

“……”生前種種在一方腦子裡走馬幻閃。待他如珍寶的雙親,拼盡一生積蓄將他送入山門。

暗戀他,偷偷給他送糕點的師姐;豪爽正派的大師兄;聰穎卻時常憂慮的二師兄;

他們都在某一天,忽然失去了蹤影。那位正派的師尊揚言已將他們逐出師門。

而留下的皆是些人品卑劣,欺世盜名之徒。

一方不屑與他們為伍,反而交好雀峰。甚至在第一隻靈鷹傷重而亡以後,選擇用自己的靈神煉化靈鳥。

他也不知當初為何如此抉擇,或許是冥冥之中皆有註定。

直到後來他看到了二師兄留下的冊子,才知師尊,靈鳥,修行,通通皆是謊言。

從一開始,他便踏上錯的路了。

“有何想好…有何不好…”一方喃喃自語,腳卻遲遲不能踏上那一步。

谷荒澤不大耐煩,從儲物袋裡面把一方和靈鳥的屍身拿出來。

“你慢慢想吧,本尊很忙的。”谷荒澤惦記今天的貓飯,舔了舔嘴巴。

一方錯愕:“不是,鬼差大人…”

“我不知你命數,想死你去找其他的鬼差,想活你就自己還魂吧。”谷荒澤幸災樂禍地想,當鬼差?鬼王也不配差遣本尊。

“喂喂喂!”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高山雲靄之間。

狸花貓踩著輕巧地步伐從屋簷上跳了一下來。

一下來就見黎小寶捧著貓飯跑過來。

“貓貓貓,吃飯啦~”

狸花貓愉悅地叫了一聲。

就見碗裡除了平日的魚肉和牛肉,還多了一隻小鵪鶉。

嗨呀,加餐了。

黎小寶摸摸狸花貓的腦袋,奶聲奶氣地說:“爹爹買了一條好醜好醜的魚噢。”

“說接下來幾天都吃這種魚,爹爹好氣好氣噢。”

“貓貓也要一起吃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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