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桶水幾乎是砸在廚房管事身上的,又是深秋,井水拔涼拔涼的,她被凍得像孫子似的,渾身打顫,嘴唇發紫。
“趙星月,你……你找死呢?”
趙星月扔掉水桶,身體東倒西歪,眼看要摔個狗啃泥,然而,有驚無險。
“大嬸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踩到鵝卵石才滑倒的,這條路上從來沒有過。”
忙去扶起廚房管事,順便把一個鵝卵石塞進她口袋。
“這是怎麼回事?”
陸雅櫻帶著渠兒走過來。
廚房管事剛站穩,又半蹲行禮,結果沒能起來,坐了個屁股蹲,狼狽得不行。
陸雅櫻皺眉,沒眼看,一抬下巴,示意趙星月答話。
趙星月上前低頭請安,把事情經過說了,又補充道:“大小姐,這事兒你可要仔細查查是誰幹的,太惡毒了,奴婢摔倒事小,萬一哪天傷了主子們可怎麼好?一定要揪出那人來,賞一丈紅長記性”
廚房管事摸到口袋的東西,剛要開口,陸雅櫻一個眼刀子飛過去,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幹的,蠢貨,連個丫頭片子都收拾不了。
她裝模作樣道:“本小姐肯定會細查,這次也不怪你,算她倒黴。”又看向瑟瑟發抖的廚房管事,“還杵著幹什麼?等著凍死?”
老女人瞪了一眼趙星月,灰溜溜跑了。
陸雅櫻主僕把趙星月打量一番,看這賤人粉腮玉面神清氣爽,不像是被蹂躪了的樣子,難道賴九真沒成事?
這倆毒蠍子的來意,趙星月心裡門兒清。即使她們不來,她也要找上門去,得讓她們知道,她不好惹!
她瞅瞅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才走上前幾步,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小聲說:“大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什麼事?說”
“昨晚深夜,奴婢看到一個男人鬼鬼祟祟爬上了您的院牆”,聲音壓得極低,莫名讓人覺得害怕。
“胡說,明明是……”,我親眼看到男人爬進你的院子,渠兒後面的話被陸雅櫻給瞪回去了。
“是什麼?渠兒姐姐你知道?”
“她知道什麼,睡得跟豬一樣沉,你繼續說”
偷瞄兩人的神色,趙星月繼續:“奴婢二人不敢大勢伸張,府里人多口雜,怕有損您的閨譽,於是悄悄把賊人狠狠教訓了。”
末了,做一個“咔嚓”的手勢,她微笑:“小姐放心,割得很徹底。”
渠兒頭皮發麻,那應該很痛,以前真小覷了她。
“你騙誰呢?國公府守衛森嚴,別說一個活人,就是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倒是你們,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亂晃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腌臢?”
“周嬤嬤吃撐了睡不著,我陪她遛食”,又從袖口裡拿出一樣東西,“奴婢沒撒謊,這是從賊人身上搜出來的”
國公府的地形圖,極其詳細。
“這事也確實蹊蹺,我也想不通,賊人不會武功,還能悄無聲息溜進府,他是怎麼辦到的?大小姐,莫非有內賊?”
渠兒:“你那什麼眼神兒?我哪兒知道。”
“哎呀,這字跡挺面熟的,好像在哪兒見過,渠兒姐姐,你見多識廣,快來瞅瞅,是誰吃裡扒外,要害大小姐”
渠兒的嘴角直抽抽,大意了,這是她的傑作。
本來是來看熱鬧的,結果反被人將一軍,陸雅櫻真想給渠兒兩大嘴巴子。
在心裡也把賴九的祖宗十九代罵個遍,窩囊廢。
“你分析得有道理,本小姐自會查清楚,等揪出那人,定要扒了她的皮”
這話聽在渠兒耳裡,嚇得臉色慘白,大小姐在怪她辦事不利。
這時,周嬤嬤扛著大掃把從別處回來,見到大小姐,忙行禮問安,還說要送大小姐一罈子夏天收集的露水泡茶喝,眾人都知道陸雅櫻有這個喜好。
沒走幾步,就聽到她“哎呦”一聲,手一抖,罈子摔了。
“老奴該死,大小姐恕罪,老奴這胳膊可能脫臼了”
“嬤嬤,你掃個地不至於吧”
“可能是昨晚用力過猛,哎呀,人老了,不中用了”
好嘛,打人把胳膊打脫臼了,她多忠心,不賞行嗎?還要重賞!
陸雅櫻心裡的火熊熊燃燒,表面上還要溫和賢淑:“昨晚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嬤嬤辛苦了,也多虧你二人”
又轉頭吩咐渠兒,“去取些金銀首飾和一百兩銀子來,我要重賞忠僕。”
“嬤嬤,你快回屋躺著,我去請大夫”
周嬤嬤“哎呦哎呦”得更厲害。
“取二百兩”,陸雅櫻幾乎咬著牙,她倒不是心疼銀子,而是發現自已像冤大頭,還是自找的那種。
藉著出府給周嬤嬤買藥的幌子,趙星月首先把首飾拿去當鋪換了銀票,這樣比較好保管,順便還買了一堆好吃的和果酒,邀請來陸梨,必須感謝一番。
陸梨是庶出的二小姐,親孃是陸國公的小妾,出身低微,老實巴交,不受寵,這些年母女倆沒少受委屈和欺負。
有一次,她被陸雅櫻推下水差點淹死,幸虧原主救了她,因此她聽到陸雅櫻主僕要下黑手,才冒險通風報信。
“多謝二小姐相助,我才躲過一劫,敬你一杯”
豪爽地一口乾。
趙星月在現代能喝幾瓶啤酒,古代的果酒她認為跟紅酒一樣的。
“你也救過我,就別說謝了,我在府裡的處境你們都知道,仰人鼻息生存,還不如一些得勢的下人過得好”
娘不得寵,爹眼瞎,她也就有個“小姐”身份而已,吃穿用度比趙星月強不了多少。
“二小姐,你的性子太柔軟了,光該打不還手,只會助長惡人的氣勢。捱打還手,捱罵還口,別怕她,人都有弱點,找準弱點下手。”
“啊?”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
“你要讓她知道軟柿子也不好捏,裡面可能藏著釘子”
幾杯酒下肚,三人越聊越投機,結盟成功。
趙星月還順帶打聽了一下陸雅櫻未婚夫的情況,這事因他而起,總得做到心裡有數。
原主六歲被賣進做丫鬟,因長得漂亮,被陸雅櫻留在身邊。後來原主姿色越發引人注目,幾乎搶了陸雅櫻的風頭,她氣瘋了,一怒之下,把原主打發到最偏僻的芳華苑,沒有命令不得跨出半步。
原主膽小如鼠,唯唯諾諾,因此六七年沒出過芳華苑,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
陸雅櫻的未婚夫顧堯會見到她,還動手動腳調戲,是喝多了,誤打誤撞進了芳華苑。
“顧堯是永平侯府世子,也是侯爺唯一的兒子,從小被溺愛,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就是文不成武不就,就喜歡漂亮女人,聽說經常偷偷去青樓”
原來就是個不務正業的二世祖,也不是什麼好鳥,招貓逗狗,那個毒蠍還當個寶,惡女配花心大蘿蔔,天造地設。
不行,得想辦法拿到賣身契出府,或者另外找個主兒,她才不願意當勞什子陪嫁丫鬟,守著豺狼,那日子能好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