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什麼,什麼都好!
或是見他們乖巧,留下照顧她的孩子,伴讀、書童、丫頭、僕從……什麼都好。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已經無處可去,無人可依。
他們的爹孃、親人回不來了,永遠也回不來了。
而這裡,在他們認知中,最有權有勢的是將軍、官府,………還有她,救他們的柳夫人。
為了活下去,只要給口飯吃,哪怕任人唯親,隨口喊娘,都可以……
什麼?
心機?
你說他們壞?
動機不純?
不能留在身邊?
呵!可是……他們都還是孩子,離開這裡,他們唯有等死。
死了倒好,說不定下一世就能投個好胎。
就怕不死,被人抓去當賤奴,賣來賣去,永遠身不由己,終日不還。
“那些孩子……日後有何打算?”
“回稟大人,民婦已向家中父兄稟明,待家令至,我會依令妥善安置他們。”
既然有了主意,戚如許便沒有繼續多頭。
“那也好!紫菀,都到家裡了,你都不抬頭看看本官是誰?”
李薇沫想裝作不認識,聽不懂。
噗通一下,跪了下去,俯身叩拜。
“民婦愚笨,且閨閣時足不出戶,並不知大人,失禮之處,還望大人海涵。”
李薇沫這一磕,搞得戚如許反而有點兒不好意思。
他揮手讓其他人先下去。
心揪得抿了下唇,才緩緩說道:“無論你隨誰,都該喚本官一聲舅父!”
李薇沫驚訝得呆住,好一會兒才抬眸望去。
兩人目光對視,驚得李薇沫一怔。
甕城那日見他,童顏鶴髮,並未覺得他年紀很大。
過個冬再見,他鬢髮青白混雜,忽然覺得他老了許多歲。
“……紫菀拜見舅父!紫菀失禮,想多問幾句,求舅父解惑。”
“找到了,可是……救不出來,你……放棄吧,你還年輕啊!”
李薇沫重重拜了下去:“求舅父……”
“你尋行兒,我早就聽聞,去墨前就想見見你,沒機會。我今日一入城,就過來你這裡。”
“求舅父解惑!”
“告訴你他還活著,是讓你好好珍惜自己,別在去冒險,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求舅父明示!”
戚如許聽說她為了誘敵深入,自己做餌差點喪命。
當時書禹在蓮花鎮,她那麼拼命,是因行兒吧。
戚如許深呼吸一口氣,溫聲勸她別在做傻事。
“舅父回京後會想辦法,可是……機會太渺茫了。行兒知道你沒放棄,他一定很欣慰,我想,他定不願你為他涉險。”
聽到戚如許說會想辦法,她猛然抬頭,卻看到了希望。
“舅父有何辦法,請明示。哪怕希望渺茫,紫菀也想試試。”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你照顧好自己,其他的先不管,本官會處理!”
現在還不知道可否有用,回去後試試才會知道。
千行當時說她生了個女兒,坐了好半天也不見帶出來玩,難道出了什麼意外?
戚如許正想得入神,李薇沫不死心,挺直腰板,還想在問柳千行的下落。
“舅父不方便與……”
“夫人……”忽然,阿靈一臉焦急闖進了房。
“何事?”李薇沫擔心有急事,沒怪罪她擅闖。
“小姐她!”
“芽兒怎麼了?”
李薇沫驚了起來,這孩子這幾日蔫蔫的,犯春困也不該這麼頻繁吶。
“……”
“舅父稍作,紫菀去去就來,阿靈給戚大人上茶。”
“孩子要緊,你先去!”
李薇沫疾步離開後,戚如許向伺候得僕人打聽到,這孩子是她生的,名喚柳芽兒。
生辰,地點都確認好。
心裡更加確定,這個孩子就是柳千行的女兒。
“唉!難怪行兒那麼急切!真是造化弄人啊!”戚如許長長嘆了口氣,自己坐那裡慢慢消化心裡的哀傷。
使團並未久待,孩子難受,李薇沫也沒機會在問問戚如許關於柳千行的事。
總之……
還活著,就是個好訊息!
使團離開後,李薇沫喚出自己的暗衛。
“你隨使團回京,很好他!”
“是!”
穆青雲的暗衛又一次,未召現身,他滿臉茫然,到底剛才出來的人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樣顯得好尷尬呀!總覺得是他們業務不精一樣。
“主子,芽兒生辰快到了,週歲時還抓不抓周?”
“抓!去準備吧!”
李薇沫養了一年,付出那麼多心血,而且孃親也……
所以她和自己生的有何區別嘛?
還是得有點兒儀式感,雖然離家遠,母女一場,該有的還是得有。
只是可惜,在這荒郊野嶺的,不會有雨兒週歲那般熱鬧。
柳芽兒週歲過後,李薇沫帶人回了柳月村,孩子依舊全留在柳溪巷。
她眼底總掛著一絲哀傷,哪怕是笑也抹不平那縷哀傷。
“沫兒!”
溫書禹又悄悄跑來柳月村見她。
遠遠見她一人坐在草垛上發呆,走近了才喊她。
“溫…將軍!”
她想喊溫書禹的,可是她不能,旁邊耳目眾多,所以她不能喊!
她想衝入他懷裡的,可是她不可以,她現在這該死的身份。
今天……是孃親的忌日!原來他也記得。
陸陸續續有村民也前來安慰她,穆青雲和顧承熙也來了。
客人待走後,親近的都隨下人回房,幫她暖暖屋。
天漸漸暗淡,西邊的晚霞卻很耀眼。
就這樣她難過,溫書禹陪著坐坐,哪怕不說話一句話。
她哭泣,溫書禹給她遞手絹,輕輕拭淚。
“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你別太自責了,叔母在天上定是捨不得你太難過。”
“我是和你說……”
李薇沫沉沉低下頭,他這麼好的人,可她現在什麼都給不了他,就連一個擁抱,一個吻……都不可以。
就連一句話,也難以說出口。
“呵!不說這些,他…有訊息沒?”
“舅父說還活著。”
“那就好,人活著,總會有希望嘛!”
“嗯!”
兩人相視一笑,又緩緩仰望天空,賞那看不見的星空。
好想就這麼陪她坐著,靜靜的坐著,坐到天荒地老。
若……她能如以前般依偎他,那該……多好!
可他不知,她心裡也是這般想,只是現在已不能如從前,可以把愛意毫無顧忌的對他宣之於口。
“要下雨了,回吧!”
話音剛落,一粒豆大的雨滴落到她的手心裡。
滴滴答答……
兩人根本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