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謝倏離開龍奶奶家的時候,夜已深沉。

謝倏望著車窗外不斷重複的黑,回想著龍奶奶的話和她說話時的神情。

"我年輕時候雖說長得也算清秀吧,但論相貌,遠不及他。我見到他第一面,就被他迷住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美的人,他的眼睛裡,裝著黔丹的星海。"龍奶奶說起這一段的時候,一改之前的凌厲,面目變得柔和、慈祥,彷彿回到了少女時代。

"您有他的照片嗎?"

"都被我燒了,但到底還是留了一張。"她起身,從身後的鬥櫃裡,翻出了一張黑白相片。

謝倏不由地感嘆,相片裡的男人確實氣宇軒昂,英氣非凡。她忽然想到了駱君稀,他也是這種劍眉星目的長相,只不過他這個人隱隱透著一股子陰鬱偏執,而照片上這個人,帶著盈盈笑意,一看就是開朗討喜的性情。

"所以,所有人都說,他看上我,是因為我給他下了情蠱。"龍奶奶苦笑著說,"我倆認識那會兒,他確實是還有一年就可以申請回城了,但他放棄回城的機會,並不是因為想和我在一起,只是有人給他透露訊息,如果晚一年回城,就可以分配到新建好的鋼鐵廠學技術,而不用去麵粉廠當工人。"

事情的真相遠不如傳聞來得有意思,沒有惑人心智的巫術,也沒有因愛生恨的詛咒,只是老生常談的,城市知青誘騙純樸山村少女始亂終棄的老套故事。

謝倏在聽完龍奶奶的訴說之後,思想再三,還是問出了心中的巨大疑惑: "既然那麼不想讓他離開,為什麼不乾脆給他下蠱就好了。"

"情蠱是兇險陰毒的蠱,他早就變了心,或者說,他對我本就沒有真心,如果下了情蠱,那他早晚都會受蠱蟲折磨,性命都會不保。"龍奶奶輕輕嘆了口氣,道,"若是真心愛一個人,又怎會捨得讓他受哪怕一點苦,所以,我才說,想要種蠱之人才是先被下了蠱啊。"

謝倏沉默不語,她實在不知道傾盡半生守著這段原本就不完美的感情算不算值得,過了許久,她又問道: "那如果,只想傷害那個人,想讓他受折磨,這又怎麼說?"

她問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問題完全沒有邏輯,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但龍奶奶竟然領會了她的意思,平靜地答道: "所謂的‘蠱’,其實就是從執念中生出來的東西,如果執念是想讓對方受盡折磨,那你應該是對那人,恨之入骨吧。"

"嗯,的確是,恨之入骨。"

窗外的黑綿延到遠山的輪廓處,謝倏在心裡反覆念著"恨之入骨"四個字。

駱君稀和崔敘回申海的當天下午,於菡就被"請"到了分局。

她表現得異常淡定,看見和駱君稀一同走進來的崔敘,粲然一笑,說: "崔警官,又見面啦。"

崔敘緊張地瞄了一眼駱君稀,不敢出聲,而駱君稀的臉則冷若冰霜,坐定後直切主題: "於菡,12月14日那天,你是否曾和死者張聖廉一起遊覽梵溪村苗寨,並且於當日從嚮導龍曉元的祖母處購買了用於給死者下‘情蠱’的藥粉?"

於菡淡淡一笑,說: "是啊,不過,警察同志,什麼‘情蠱’這種東西,都是騙人的,你們不都是無神論者麼,怎麼還會相信這種東西能殺人?"

"所以,你確實買了藥粉,並且給張聖廉服用了?"

"我確實買了,但我知道那玩意是騙人的,不過圖個心理安慰,並沒有給老張吃過,更沒有給老張下毒。"

"你說沒有給死者服用過那些藥物,那麼藥現在在哪裡?"

"扔了,請了蠱,消了氣,就扔掉了,你要問我扔到哪裡麼……我倒到馬桶裡沖掉了,包裝紙也撕碎扔了。"

"消了氣?你因為什麼生死者的氣呢?"

"我不說你們也應該知道了吧,老張本來都把我寫進他的遺囑了,但他最近覺得我不安分,又想把我從遺囑裡刪掉,為這事我和他確實大吵了一架,畢竟我付出了大好的青春,也沒從他那裡撈到什麼資源,他本來就應該給我一些補償。但即便如此,我也並沒有想要他的性命,就算你們都不信,到底在一起兩年多了,我對他還是有點感情的。"

駱君稀冷冷一笑,說:"你以為說把藥扔了,這故事就圓上了?12月18日,張聖廉出事當天下午,他所在的酒店房間監控拍到你進入房間,逗留5分鐘左右離開,那段時間,你在他的房間裡做什麼呢?"

於菡臉上鬆弛的笑意顯然有一些收斂,但她仍然很平靜地答道: "老頭子住院了,我去幫他取一些東西,這不犯法吧?"

"你取了什麼東西呢?"

"他習慣喝的茶,老花眼鏡,還有愛讀的書,我想著如果住院,可能需要這些東西解悶,這很奇怪麼?"

"這不奇怪,但奇怪的是,房間裡有一瓶拆了封卻一粒都沒有動過的護肝膠囊,瓶身上只有你一個人的指紋,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要去開一瓶全新的藥,而又為什麼開了以後,張聖廉一粒都沒吃過呢。"

"老張這個人極其挑剔,每次藥吃完了,我都會提前幫他開啟一瓶新的,方便他吃,這有什麼不合理的嗎?"她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已經有些虛浮無力。

"原本是合理的,可惜……就在出事前一天晚上,是他的私人助理幫他揀好的藥,而根據他的說法,那瓶護肝片明明還有大半瓶。如此說來,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在那天下午,進入死者的房間,把原本那瓶護肝片,換成了新的。"駱君稀直勾勾地盯著於菡,緩緩道,"那麼,你究竟為什麼要去換掉那瓶藥呢?是不是因為原本那瓶護肝片的膠囊裡,被你裝進了所謂‘情蠱’的藥粉?"

於菡陷入沉默,片刻後,她又陰惻惻地笑了,說: "您的推理很精彩,這位帥哥警官,可惜呀……這不過都只是你們的推論罷了,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我給老張下藥麼?如果沒有,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還是說,要等我的律師過來?"

"你不用著急,該讓你走的時候自然會讓你走。"駱君稀對她的話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你買‘情蠱’的事情,還有別人知道嗎?"

不知是沒想到駱君稀會問這個問題 ,還是他確實問到了關鍵處,於菡的臉上現出了好幾秒的猶疑。但她很快又恢復了淡定自若的神態,說: "這種事,怎麼會輕易讓別人知道呢。"

駱君稀剛從審訊室出來,就看見迎面走過來的謝倏,他從口袋裡抽出想去拿煙和打火機的手,聽到她問: "怎麼樣?問出什麼沒有。"

他搖搖頭道: "當然是矢口否認下藥的事情,她也吃準了我們找不到實證,就一賴到底。"

"那就是什麼進展都沒有?"

"也不能這麼說,從她的反應來看,她給張聖廉下蠱的事情,應該是有人知道的,如果是這樣,不排除那個人往她的藥裡二次下毒,借刀殺人的可能性。"

駱君稀說著說著,視線忽然往下移,停留在謝倏身側。

"紗布拆了?"

謝倏下意識抬起左手腕自己看了一眼,說: "啊,這個啊?對,上午去拆線了。"

駱君稀冷不丁地抓過她的胳膊,雖然力道極輕,卻還是讓謝倏驚得後退了半步。

"別動,我看一下。"駱君稀語氣雖然堅決,但卻異常柔和。他仔細檢視謝倏手腕上的傷口,癒合處凸起的傷疤周圍留著一排深色的縫合印記,"嗯,恢復的不錯。你最近有在忌口嗎,那些重口味的東西就先別吃了。"

謝倏抽回手臂,覺得臉有些發燙,她敷衍著回答: "在忌了在忌了,不勞您費心。"

正在她想著如何把對話從自己的傷引回張聖廉的案子時,只見走廊那一頭,齊灝一陣風似地衝了過來,她還來不及躲,就被他一把抱進懷裡。

"謝倏姐姐,我可算是見到你了! 你的傷好了沒有,快給我看看!"謝倏有一種錯覺,彷彿面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大型犬在跟她撒嬌。她從他的胸前掙脫出來,他卻把著她的胳膊,另一隻手輕輕托起她的手腕來看。

下一秒,她便聽到了走廊裡迴盪著齊灝的鬼哭狼嚎: "啊! 我真應該殺了那孫子,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這是不是要留疤了……"

謝倏拍著他的後背安慰道: "我已經沒事了……"

"齊灝,這裡是審訊區域,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駱君稀撥開他抓著謝倏的手,把他往外推了推。

齊灝幽怨地看了一眼駱君稀,卻也不敢說什麼,只得委屈地壓低了嗓音,對謝倏說: "謝倏姐姐,你下次可千萬別做那麼冒險的事了。"

"小齊這話說得倒是不錯。"駱君稀看了一眼謝倏,又轉過頭對齊灝說,"好了,人你也見到了,回去忙你的工作去吧。"

看著齊灝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謝倏悠悠吐出一句: "小齊真是個不錯的孩子。"

"他很喜歡你,不考慮考慮?"駱君稀臉上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哎喲別了,我年齡又大,又沒有公務員編制,他媽媽得氣暈過去吧。"謝倏擺擺手,自嘲地說。

"別把別人都想的那麼俗氣。"

"是是是,向您學習,擺脫世俗趣味,擁抱高尚的情操。"謝倏揶揄道。

"傻子。"駱君稀罕見地翻了個白眼,轉身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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