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他們繼續翻到了十一點半,整整十年的未偵破案件全部掃了一遍,儘管沒有找到更多案件,但能找到一起,已經是巨大收穫了。

走出市局的大門,謝倏用力吸了一口深秋的涼風,置換掉充盈在胸腔中地下檔案室瀰漫著紙張碎屑、纖塵、還有一絲黴味的空氣。天氣確實涼下來了,她攏了攏領口。

"肚子餓不餓,請你吃個夜宵?"駱君稀問。

"好啊,有點冷,我們去吃火鍋吧。"聽到"請客"二字,謝倏略顯疲累的眼睛又亮了起來,連忙熱情提議。

"行,什麼都可以。"

謝倏選了一家弄堂裡的重慶火鍋,石板桌面,長條木板凳,鍋氣從每桌客人中間升騰起來,頗具市井氣息。

謝倏一邊從紅湯裡大勺撈肉,一邊看著駱君稀從清湯裡不緊不慢地夾起蔬菜。

“駱支隊,你不能吃辣嗎?”

“不是,最近吃的有些油膩,得控制。”

“你也太自律了吧,你身材已經很棒了,沒有控制的必要。”謝倏夾起一大筷肥牛卷往嘴裡放,沾著紅湯的香油糊在她的嘴唇上。

“我是易胖體質。”駱君稀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順手遞給謝倏一張紙巾。

“啊,完全看不出來。” 她自然地接過駱君稀遞過來的紙巾,憨笑著抹掉滿嘴的油。

“最近工作太忙了,沒時間去運動,只能控制飲食。”

“這樣啊,那我替你吃吧。嘻嘻,我不怕胖。“謝倏很高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最大限度地將此化為己用。

駱君稀淡淡一笑,轉移了話題:“這個案子是普陽分局管轄的,明天去走一趟。"

普陽分局的刑偵副支隊長几年前和駱君稀在京城一起進修過一段時間,還當了兩個月的室友,這個叫徐熠的副支隊長身強體壯,面板是健康的小麥色,他微笑著跟駱君稀和謝倏打招呼,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高材生,好久不見! 這位小同志是誰?怎麼好看的都只往你們分局送啊。"

"別貧了,這是我們魏局找來的顧問,謝倏,協助我們辦這個案子的。"

"你好,小謝顧問。我叫徐熠,熠熠生輝的熠。"徐熠熱情地伸出手。

"你好,徐副支隊。"謝倏覺得他十分親切,很爽快地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說到案子,聽你電話裡說,我們有個八年前的懸案,有線索了?"

"是。"駱君稀順勢在徐熠辦公桌對面坐下,把手裡的檔案盒遞到他面前。"這個案子你有印象嗎?"

徐熠翻開檔案看了幾頁,立馬說: "有,那個時候我也是剛調來這裡,我師傅主辦的這個案子,確實後來找不到什麼線索,就擱置了。"

"檔案裡寫,是死者大學的室友報的失蹤?"

"對,當時這個羅希楠還是大四的學生,是畢業答辯的時候聯絡不上人,室友來報案的,當時正好發現了無名屍塊,和她家人的DNA比對以後確認身份的。"

"當時的嫌疑人是她的男朋友?"

"與其說是男朋友,不如說是金主來得更貼切一些,你們也看了筆錄了吧,這個于思崇是個花花公子,基本等於包養了羅希楠。這姑娘家裡比較困難,基本靠獎學金和打工維持學業,和于思崇在一起之後生活有了很大改善,他還在學校外面給她租了公寓,兩個人感情挺好的。不過在一起時間長了,羅希楠可能就不滿足於當於思崇的情人之一了,經常因為他到處拈花惹草爭風吃醋,甚至還鬧到過他公司年會上,讓他很沒有面子。這是當時我們懷疑的可能的犯罪動機,但反覆調查之後,于思崇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也找不到他僱兇殺人的證據,線索就這樣斷了。"

駱君稀和謝倏互相對了一個眼色,這個案情走向和宋梓萱案如出一轍。

"我看到檔案裡有不少死者家中搜出的珠寶首飾和奢侈品的照片?"

"對,這些都是于思崇買給羅希楠的禮物。"

"所以兇手肯定不是圖財……死者的遺物現在還能找到嗎?現在有了另外兩起相關案件,也許能在遺物裡發現什麼新線索。"

"當時我們沒有發現這些物品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檢查過以後就歸還給死者家屬了,如果要找的話,只能去死者家裡看看了。"

"我想申請併案,你沒意見吧。"駱君稀問。

"沒意見,只要能抓住兇手,我舉雙手贊成,這麼年輕的姑娘說沒就沒了,我們還屁都查不出,當年我也難過了好一陣呢……嗨,還是年輕。"徐熠自嘲地撓撓頭。

"行,知道你忙,就不留你們了,下回再請你吃飯,小謝顧問你也一起哦。"徐熠朝謝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駱君稀餘光瞟見謝倏樂呵呵連連點頭。

"行,我們走了。"他站起身就往門外走,聽到身後傳來謝倏細碎的腳步聲。

從普陽分局出來,謝倏冷不丁拍了拍駱君稀的肩膀說:"駱支隊,你這位朋友人不錯啊,很有正義感,長得也很帥。"

"你喜歡這個型別的?"

"喜歡啊,瞧那身材,練得多好。"

"你要他微信嗎?看他那樣子,應該也會喜歡你的。"

"哦不了不了,我沒有那個意思,純粹就是欣賞……欣賞。"謝倏連連擺手,"不過你要是有他的照片的話,倒是可以發我幾張……"

"沒有。"駱君稀斬釘截鐵地切斷了這段對話,話鋒一轉說,"明天一起出一趟差吧,去岱州。"

"去拜訪一下八年前受害人的家屬?"

"對,新案子受害人的身份核實還需要一段時間,先看看之前這起案子有沒有什麼線索吧。"駱君稀的腳步忽然變得飛快,語氣中也帶著幾分不耐煩。

"哦……"察覺到駱君稀似乎有些不高興,謝倏連忙找補,"那個……駱支隊你的身材也很棒,要是有的話,你的照片……也可以……"

"沒有。"駱君稀的臉色更難看了,"你的腦子裡每天都在想什麼?"

謝倏實在理解不駱君稀這無名火從何而來。男人被誇身材好難道不應該感到很受用嗎,還是說他不爽徐熠的帥氣竟能與他分庭抗禮?真沒想到平日裡看起來淡泊名利的駱支隊居然偶像包袱這麼重。謝倏默默在心裡決定,以後務必要貫徹在駱支隊面前只拍他一個人馬屁的方針。

八年前分屍案的受害者羅希楠是岱州河陽縣人,駱君稀和謝倏坐高鐵到榮安市,由河陽縣公安局的同事開車接他們去縣城。來接他們的是刑警隊的老丁警官,年齡五十左右,黝黑的臉上溝壑縱橫,看上去挺不好惹,但實際是位相當熱情的老同志。

“咱們縣城不大,也就十萬人出頭,這個女娃娃,我有印象,她在咱們當地還算小有名氣,考上了申海的名牌大學,當年還算是一樁新聞咧。哎……誰知道後來……連具全屍都沒留下,真是作孽!“ 老丁一邊開車一邊給他們講起當年的事情,“不過這娃娃命也夠苦,家裡人真不是東西,一會兒帶你們上他們家去,要有心理準備啊。“

“怎麼說?”謝倏問。

“嗨,他們家也不算窮,但下面還有個弟弟,當年她考上大學那會兒,她爹媽不想讓她去,想讓她在縣城上師範,然後早點工作供弟弟。她死活不肯,自己偷了家裡的錢跑去了申海。大學四年都沒有跟家裡聯絡,也沒有再問家裡要錢,硬是自己在外面打工交的學費。家裡人後來再聽到她的訊息,就已經是……哎……當時你們申海發來協查通告,叫她爹媽去做DNA,他們一開始還不去咧,說早沒這個女兒了,後來是聽說姑娘攢了錢,為了遺產才去的。“

“世上還真有這樣的父母?”駱君稀喟嘆。

“本來就什麼樣的父母都有,遇到好的就算走運了。”謝倏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忽然冷了下來,隱隱顯露出一絲鋒芒,駱君稀還是第一次見到謝倏這樣的表情,和平時的鬆弛散漫截然不同。

“是啊,聽說後來他們還用這筆錢給兒子在市裡買了婚房,真真是吃著女兒的人血饅頭。“

”羅希楠,希楠希楠,希望生男孩,這名字起得就已經很明顯了。“ 謝倏說。

三個人懷著沉重的心情來到了羅希楠父母家,位於縣城郊區的一棟自建房。走進院兒裡,幾條狗衝著他們吠叫起來。老丁朝敞開著的大門裡喊道:“羅家明在家嗎?“

過了不一會兒,從門裡走出一位老婦惹人,詫異地看著他們問:“找我家老頭什麼事?”

“我是公安局的,這兩位是申海來的同事,來問問你們家閨女那個案子。”老丁回答。

婦人面露慍色,調高了嗓門說:“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還有什麼可問的?”

“殺你女兒的兇手到現在還沒找到,你難道不想警方查出真相嗎?”駱君稀說。

“查案子這不應該是你們警察的工作嗎,找我們有什麼用。”

“警方查案你們就應當配合,這態度,是想去局裡走一走嗎?”老丁的態度也強硬起來。

一聽這話,老婦人連忙洩了氣,但仍悻悻地說:”行吧行吧,老頭還沒回來,你們進來問吧。“

她把他們引到客廳的沙發坐下,也沒有給他們倒水的意思。謝倏環視一眼屋子裡的陳設,牆上鬥櫃上的照片裡,全然沒有羅希楠的影子。

“羅希楠是你的女兒對嗎?”駱君稀問。

“哼,我沒有這樣白眼狼的女兒。早就跟她說過不要到大城市去,你看怎麼著。“

”你對她在申海的生活了解多少?她有沒有什麼朋友?兇手可能是什麼人?“

“不瞭解,我女兒自從去申海上大學就再沒跟家裡聯絡過,有四五年吧,連個電話都沒有,那時候我就當她已經死了。”

“聽說當年你們去申海接收了她的遺產?”

“那錢本來就應該還給家裡的,警察同志,你們不知道吧,她當年可是偷了家裡的錢出去上的學。”

“她拿了多少錢,而你們又繼承了多少錢?”謝倏忍不住插話。

“警察同志,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把她拉扯大,她回報家裡也是應該的吧,再說,我們拿了多少錢,和你們有什麼關係,那個話怎麼說來著,哦,對,我們是合法的繼承人。”

“她有留下什麼遺物嗎?”駱君稀拽了拽謝倏的的胳膊,制止她繼續發功。

“你們等一等。“ 老婦人說著站起身,走進一個房間。她在裡面翻找了一通,拎出一個布袋子來,放到茶几上,說,"都在這裡了,衣服什麼的,都一起火化了。"

駱君稀開啟布袋粗略翻了一下,灰塵揚起來散在空氣裡:沒有照片裡的那些首飾和奢侈品。

“都在這裡了嗎?沒有其他的東西?”

“沒有了,就這些……再說了,時間過去那麼久了,有我也不記得了。”老婦人顯得有些心虛。

駱君稀和謝倏自然明白那些值錢的東西多半已經被這家人典賣了或是據為己有,但事到如今,就算把話說破也已然沒有意義。

"這個我們需要拿回去,可以嗎。"駱君稀問。

"隨便吧,這也是你們申海的警察檢查過以後還回來的,也不知道有什麼用。"

從羅希楠家出來開到賓館一路上,三個人誰也沒說話,沉默良久,老丁嘟囔了一句:"姑娘死的這麼慘,這婆娘跟沒事兒人似的,心可真狠。"

謝倏的面板本來就白,從剛才起更像是蒙了一層霜,她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老丁送他們到酒店門口,便告了別,駱君稀輕拍一下謝倏的後背,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先把羅希楠的東西拿上去,一會兒去附近轉轉。"

他沒有給謝倏思考的機會,人就已經轉進酒店的轉門裡去了。謝倏嘆了口氣,只得在原地等待。

過了一會兒,駱君稀又從門裡轉了出來。

"走吧,這位心情不佳的小同志。有什麼煩惱說出來,組織想辦法替你解決。"

"我沒有……心情不好。"謝倏撇著嘴往前走。"駱支隊,你的嚴肅都是裝的吧,我看你嘴也挺貧的。"

"是裝的啊,我還很會跳舞,你不也都知道。"

謝倏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她著實沒想到為了替組織安撫小同志,堂堂駱支隊能做到這地步。

"怎麼樣,好一點沒有。"

“我只是覺得,她都已經那麼努力逃離了這個可怕的家,但最後卻還是落得這麼一個下場……就是替她覺得……很不甘心。“

“她的努力沒有錯,逃離這個家也沒有錯,錯的不是她,是這個世界。”駱君稀的語氣平靜而堅定,謝倏不由停下腳步,看進他的眼睛。駱君稀是那種輪廓分明的長相,微陷的眼窩裡嵌進一雙深棕色的眸子,像表面波瀾不驚的湖泊,如果一頭扎進去會被冰冷的暗流裹挾。

然而,此時此刻,謝倏感覺到的不是冰湖的寒意,而是如沐春風的溫暖。

“我們這次一定要把兇手抓出來。”謝倏轉過頭,繼續往前走起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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