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若伊艱難地呼吸了兩下，眼淚奪眶而出：“怎麼會這樣？我……我沒想到會這樣的……”
她哭了好一會兒，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說：“耿教授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為人謙和，對所有人都很有禮貌，可是他不喜歡我，不管我怎樣主動，他始終都對我很冷淡。我不相信他對我是完全沒有感情的，只是受限於道德和婚姻的約束才不得不和我保持距離。”
“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宋晴晴忍不住在一旁發問。
“他老婆都三十多歲了，而我還年輕，正是最好的年紀。你們可能不知道吧，林之淵可不是我身邊的唯一一條舔狗，耿教授也是男人，男人不就是見色起意的麼？”
“不是所有人都那麼膚淺，只喜歡年輕漂亮的皮囊！” 宋晴晴幾乎要起身拍桌子，被駱君稀制止了。
“別人不喜歡你，你就去網上造謠？” 他一邊把宋晴晴往椅子裡摁，一邊問道。
“我想申請耿教授的博士生，但他硬是說我不適合做研究，勸我不要讀博，他想就這樣把我甩掉，沒那麼容易。” 戴若伊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瘋狂。
“為什麼請假躲到朋友家？”
“我沒想到我發的帖子會被放到投票上，教授票數還最高，我怕事情鬧大被學校其他人看見猜出來是我，就想著先避避風頭。”
“避避風頭？你倒是跑得快，你知不知道你的幾句謊話讓別人白白丟了性命？” 宋晴晴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對著她大聲呵斥道。
“宋晴晴，你先出去。” 駱君稀拍了拍她，給了一個警告的眼神。
見宋晴晴一身怨氣地從候問室走出來，等在門口的謝倏迎上去問：“怎麼樣了？”
“那女的承認了耿教授出軌的事情完全是造謠，我罵了她兩句，駱隊就把我趕出來了。”
“可以啊，晴晴，出息了。” 謝倏摸了摸她的頭，一臉寵溺，“行了，消消氣，至少，這對薇薇姐來說是個安慰，她的老公從來沒有背叛她。”
透過投票網站伺服器的付費記錄，技偵追蹤到了網站的運營者，這名叫王新的乾瘦男人頂著離婚主婦的馬甲，潛伏在“紅絲絨”群裡。
“為什麼要假裝女性進到群裡？又是為什麼要建這個投票網站？” 李超問。
王新不停挖著鼻孔，又將手上沾到的東西彈到地上，漫不經心地答道：“不為什麼，就是無聊咯，想看看這群女人能瘋狂到什麼程度。”
“覺得無聊就把別人的身份資訊隨便公佈到網上？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已經違法了？”
“您要這麼說的話，那隻能說是我法律意識比較薄弱，我願意接受教育批評。” 王新不正經地笑著說。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網站，已經有三個人遇害了嗎？”
“啊？那我真不知道，人又不是我殺的。”
“5月1號，15號和29號這三天晚上你都在什麼地方？有人可以證明你的行蹤嗎？”
“警察同志，我又不是機器人，哪能記得那麼清楚啊。”
“記不清就在警察局慢慢回憶，需要日曆的話，我們可以借你一本。” 李超冷冷道。
走出審訊室，李超問駱君稀：“駱隊，你覺得他有可能是兇手嗎？”
“不太可能，除非他是頂級的演員，但他不是案底人員麼，無業遊民，因為小偷小摸的事進來過幾次。兇手思維縝密，還有一定的醫療背景，這個王新，確實不太符合這些側寫特徵。”
“那他會不會背後有人指使？”
“嗯，有可能，再跟他磨磨，看看能不能從他嘴裡撬出來什麼真話。” 他揉了揉跳動的太陽穴，說，“去抽根菸，一會兒回來繼續問。”
謝倏自從那天來分局看了孫雨薇以後，就沒再出現過。駱君稀如果不主動給她發微信，她就連表情包也顧不上施捨一個。
最近一直在辦渣男的案子，駱君稀有時候會忍不住想，這女人是不是也有渣的，比如像謝倏這樣，每次稍微感覺和她親近了一些，她就又像泥鰍一樣滑滑地溜走。
他站在院兒裡抽著煙，思緒又回到一週多前的那個夜晚……
謝倏的指尖有意無意地抓進駱君稀的後背，她埋在他頸窩的呼吸短促而紊亂，聲音彷彿帶著水汽，微微嘶啞。她輕輕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他撐起身子，深邃的眸子看進她的，水光瀲灩。
他拭了拭她的眼角，問：“累了？”
她摟住他的脖子，仰起頭熱切地獻吻，她的手指劃過他眼窩的輪廓，傾慕地讚歎：“長得真好。”
駱君稀感覺理智再一次被推到湮滅的邊緣，他再次將她圈進被褥與身體之間的狹窄空間，她在他耳邊細密地低吟，將他的感官放大到了極致。
“永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緊緊擁著懷裡的人，幾乎是在祈求。
“好……”
駱君稀掐滅了菸頭，思緒飄回現實，就是這個答應要永遠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此時此刻正不知道野在哪裡，也不知道有沒有按時吃飯，沒錯，在渣這件事上，男女也應當是平等的。
儘管他表現得並不很配合，但王新的不在場證明還是一一確認了。至於背後的指使者，他愣是否認到底，也沒露出什麼破綻，到了時候，警方只能放人。
事到如今，只能從另一種思路入手：那就是有人在榜單上看到了三人的資訊，自發進行了作案。可是，這就意味著所有瀏覽過網站的人全都存在嫌疑，逐一排查無異於大海撈針。
駱君稀坐在技偵大隊的辦公室裡，眉頭緊鎖。
“兇手每次一放榜第二天就殺人，那TA一定會在放榜時第一時間去看結果，根據這個思路，是不是能夠相對縮小排查範圍呢？” 他盯著王天洋的電腦螢幕說。
“嗯，這確實是一個方向。”
“放榜時間是固定的嗎？”
“不固定，這是網上買的模版製作的網站，功能比較有限，雖然定了放榜的日期，但實際上是需要網站管理者手動關閉投票通道，才能獲得最終名次的。”
“也就是說，兇手可能會在放榜日頻繁瀏覽網站？”
“是哦駱隊，你這麼一說還確實是一個好辦法，我們可以檢視放榜日所有登陸網頁的IP地址，那些高頻訪問網站的，就有可能是兇手。”
“行，先拉拉看名單吧，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特別的人來。”
三個放榜日當天訪問網站的IP地址中，異常頻繁登陸的有四五個，崔敘拿著IP地址的溯源結果走進駱君稀辦公室，臉上難掩興奮之色。
“駱隊，查出來了，這些IP地址當中有一個屬於一家整形醫院，其他都是個人住址，但是，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就是那家醫院的員工。”
駱君稀接過崔敘遞過來的資料。
“席曼，這麼年輕就從京城偕合轉私立了？” 他翻完資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去會會這個席大夫。”
啟美醫院是位於CBD的一家高階醫療美容機構，前臺是位甜美的小姐姐，抬頭看了一眼駱君稀，笑著說：“帥哥陪朋友來諮詢啊？有預約哪位醫生嗎？”
崔敘顯然有點不大高興，垮著個臉問：“席曼在嗎？”
小姐姐臉上仍掛著職業的微笑，答道：“哦，約了席大夫對嗎，您貴姓，我幫您查一下預約。”
她的手指飛快掠過面前的鍵盤，發出一串清脆的“噠噠”聲，“不過要先給您說明一下哦，席大夫只出面診諮詢，她目前是不上手術的哈。”
“我們是警察，幫我們叫一下席大夫吧。” 崔敘亮出證件說。
“哦……這樣啊？” 小姑娘顯然有些侷促起來，“那……那二位跟我來吧。”
她領他們來到一間辦公室，敲開門，席曼醫生坐在電腦後面打著字，沒有抬頭。
“席大夫，兩位警察同志找您。”
席曼探出頭來，看了他們一眼，說：“謝謝小袁，警察同志你們請坐吧。”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身上一襲白衣光潔如新，不見一絲褶皺。
“席曼醫生，我們是玄塔分局刑偵支隊的，有一些事情跟你核實一下。” 崔敘說。
“找我？” 她看上去頗為驚訝，卻又很快笑著說，“您二位請問吧，我一定配合你們的工作。”
“席醫生，你是否曾經上過這個投票網站？” 崔敘拿出手機，給她看那個“渣男”投票的網頁。
“哦，我知道這個網站，上過的，一個朋友分享給我的，還挺有意思。”
“4月30日，5月14日和5月28日這三天，你在家中和醫院曾經多次登陸那個網站，請問是為什麼呢？”
“這日子倒是挺具體的，但我記不太清了呢。”
“這三天，就是投票第一名公佈的日子，有印象麼？”
“哦……” 席曼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說，“那確實是，真的很多次嗎？我都不知道，就是想蹲一蹲開獎結果。”
“席醫生這麼關心投票結果？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能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呢，無非是八卦唄。” 席曼輕鬆地笑著說。
“那5月1日，15日和29日這三天晚上，席醫生你在哪裡，還記得麼？”
席曼沉思片刻，答道：“雖然……記得不是很確切，但應該都在家吧，我這人挺宅的，下班以後和週末一般就在家待著，不太出門。”
“你是獨居麼？有沒有人可以證明你在家？”
“我是自已一個人住的，證明嘛……沒人證明。” 她看著他們的眼睛，淡定地問，“是出什麼事了麼？”
“那個榜單三次開獎排名第一的男性，都已經被人殺害了。”
“啊？還有這樣的事？” 席曼露出驚訝的表情。
“席醫生的家庭住址是這裡嗎？” 駱君稀指著筆記本上的字問。
“是的。”
駱君稀收回筆記本，轉移了話題：“對了，席醫生，你原先是在京城偕合的整形外科吧？這麼好的科室，很有發展啊，為什麼轉來申海的私立醫院？而且，剛才聽前臺說，你現在不出手術了，是有什麼特殊的緣由嗎？”
“因為我手受了傷，做不了手術了呢。” 席曼說得雲淡風輕，臉上的表情卻冷了下來。
“怎麼受傷的？”
“做飯的時候，不小心。”
走出啟美醫院，崔敘對剛才的事情仍然耿耿於懷：“這前臺的姑娘也太不會說話了，什麼叫‘陪你朋友來諮詢’啊？我雖然不如駱隊你那麼玉樹臨風，但也不至於歪瓜裂棗到需要整容吧！”
駱君稀淡淡一笑，道：“銷售策略罷了，激發你的容貌焦慮，沒必要往心裡去。”
崔敘恍然大悟：“睿智啊，老大，我就說麼，我高低也算個帥哥吧。誒，不過駱隊，這個席醫生，看起來很是冷靜啊，說話滴水不漏的。”
“先查檢視她那幾天的行蹤吧。”
“不好查，她住的是老式公房，監控不完善。”
“想想辦法吧，如果是她做的，總會有破綻。” 駱君稀看了一眼手錶，說，“你先回去吧，我要去一趟機場。”
謝倏拖著行李箱，遠遠朝他招手，走到面前，她一下衝進他懷裡，腦袋蹭著他的胸口，嘆著氣說：“哎喲，可累死我了。”
他順毛擼著她的頭，說：“那你明天應該不想跟我去京城了吧？”
“什麼京城？” 謝倏“噌”地抬起頭，兩眼放光。
“明天我要去京城查一個嫌疑人，你去不去？”
“去啊！必須去！局裡給報銷嗎？”
“我給你報銷。” 他接過她的行李箱，兩人往停車場走去。
“公安大學是不是就在京城？那你算不算地頭蛇啊。”
“你想去哪兒？”
“哪兒都想去啊，還想吃烤鴨。”
“京城太大，哪兒都想去肯定是不成，但我可以帶你去看我姥姥姥爺。”
“啊，那就不必了吧……”
“你陪我去看姥姥姥爺，我帶你去故宮邊上吃烤鴨，怎麼樣？”
謝倏的大腦飛快運轉，計算起這樁買賣的划算程度來。
“那還得加上去雍和宮燒香和去頤和園喝茶才行。”
“我們是去出差的，小謝顧問。雍和宮可以，頤和園你實在想去的話，等我休假再帶你去。”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