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柔生物科技負責震旦大學合作專案的是一位李赫博士,他看上去四十多歲,透著一股子世故圓滑。

他招呼助理給駱君稀和李超倒茶,笑臉盈盈地說:“二位警官,今年的雨前龍井,清熱祛火,現在喝正合適。”

“李赫博士,你們和震旦大學的企校合作專案,是由你和化學系的耿嚮明教授負責洽談的是吧?” 駱君稀沒動面前的茶杯,直接問道。

“是啊,不過現在耿教授出了事,很多事項又要重新談起了。”

“耿教授似乎並不贊同學校和你們公司的合作?”

“也不能說不贊同吧,他確實提出了一些疑慮和要求,我們都還在商討之中呢。”

“耿教授有什麼疑慮呢?”

“他認為在我們的實驗室開展研究可能很多環節他們無法把控,說白了就是沒有安全感吧,這我也可以理解的,但把標準制定好,我覺得這也不是什麼不可調和的問題。”

“李博士,你認識戴若伊麼?” 駱君稀喝了口茶,看似不經意地問。

李赫愣了愣,才說:“沒印象呢,這個名字。”

“可是,據我們瞭解,耿教授團隊裡負責你們的接待和對接的,就是她呢。”

“哦……你說的是耿教授手下負責接待的那個小姑娘麼?她叫這個名字啊,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確實見過她幾次,不過都是手下人負責聯絡,我跟她也不能說認識。”

從翡柔生物科技出來,他們立即又一次趕往震旦大學。但似乎還是晚了一步,戴若伊同寢的室友說,她前一天晚上出去參加一個什麼宴會之後就沒回來。

“是什麼宴會呢?” 李超問。

“我也不知道,她穿了禮服裙,妝化得挺精緻的,我問她,她只說是朋友邀請她去的,再多問就不肯說了。” 戴若伊的室友說。

他們又找到戴若伊的男友林之淵,他的白色實驗服上汙跡斑斑,頭髮也油漬漬的,像幾天沒洗的樣子。

“她啊……自從耿教授出了事,她就沒搭理過我了。” 他頭也沒抬,繼續擺弄著桌上的瓶瓶罐罐。

“她和翡柔生物科技的人關係怎麼樣?”

“哦,你說那個大製藥公司啊,當然是好得很,我知道她為什麼對那些人這麼殷勤,無非給自已多留條路唄,想著考博考不成,以後可以去那裡上。她這個人,是不會浪費感情在無用的人身上的。” 林之淵苦笑了一下,接著說,“比如我,我現在對她來說,就完全是個沒用的人了。”

駱君稀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去洗個頭吧,身上那麼髒,把實驗試劑都汙染了。”

李超在一旁拼命憋笑,腹誹他家隊長潔癖的毛病又犯了。

他們再次折返翡柔,只是詢問了李赫手下的幾名員工,便得到了翡柔昨晚恰好在長灘的五星級酒店舉辦了酒會的資訊。李赫的一名助理承認是自已邀請戴若伊前往酒會的,但對她酒會後的行蹤則表示並不知情。

酒店監控確實拍到了戴若伊進入會場的畫面,但她離開的畫面,則始終沒有拍到。儘管如此,會場內的監控還是拍到了戴若伊向李赫敬酒。

又等了兩天,戴若伊仍然不知去向。負責跟著李赫的同事傳來訊息,他帶一名疑似戴若伊的女性進入家中。駱君稀驅車前往,正撞上他將人帶上保姆車離開他的別墅。

保姆車飛馳而去,駱君稀緊緊跟上。他們拐出別墅區,往郊外一路狂飆。

似乎是感覺到被人跟蹤,前車開始瘋狂變道,時而冷不丁地拐進一個路口。很快,同事的車被甩在後面,只剩駱君稀還在勉強跟隨。

兩邊都是樹林的空曠道路上,兩輛車一前一後,駱君稀開啟車窗,呼嘯的風聲擦著玻璃灌進來。

這時,後視鏡裡,一輛無牌的黑色轎車加速衝了上來。這段路只有兩條對向車道,那車逆行到另一邊,幾乎是擦著他的車超了過去。黑色轎車逼近李赫的保姆車,兩車並排時,轎車忽然開始逼近保姆車,保姆車趕忙向路邊退讓,然而轎車步步緊逼,幾乎將它逼到馬路邊緣。

保姆車猛然加速試圖逃離,轎車反應極快,兩車再次並列而行,黑色轎車不斷逼近,卻又始終和保姆車保持一小段距離。駱君稀在後面摁響了喇叭,一隻手將警燈裝上車頂。警笛響起,黑色轎車副駕裡忽然伸出一支步槍來,對準了保姆車的駕駛位。只見保姆車的車頭忽地向右轉向,車身劇烈地搖撼,轟隆一聲向路邊翻了出去。

駱君稀猛踩一腳剎車,回過神來的時候,黑色轎車已然沒了蹤影,只剩橫在路邊的保姆車,撞在一棵大樹上,一地的殘骸。

報了警叫了救護車,駱君稀試圖先救人,然而車門變形卡死,透過車窗玻璃,他看見了滿臉是血的李赫,還有那個墨鏡和防曬帽都被撞掉的女人——她根本不是戴若伊。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當駱君稀試圖證明那輛黑色轎車的存在時,他車上的行車記錄儀卻莫名其妙地壞了。坐在自已分局的審訊室裡覆盤整件事,他隱隱覺得,自已落入了一個精心編織的圈套之中。

魏局開門進來,當這小老頭也拿出一副嚴肅的表情的時候,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非同一般。

“那輛車上的人都沒救下來,車速太快,撞樹的力道太猛。” 魏局並沒有坐下,而是在房間裡踱起步來。

“好在你的車沒有任何損壞的痕跡,那個路段也沒有監控,最多也就算你跟車太緊,導致前車司機緊張失誤。”

“魏局,當時真的還有第三輛車……”

“我知道有第三輛車,但是證據呢?兩臺車都沒有可以用的行車影像,除了你,現場沒有第二個活人的口供,你讓大家怎麼相信你?”

“我覺得這件事,是有人故意設計的,目的就是阻止我繼續調查翡柔生物科技和耿教授的死之間的關聯。”

“能被人設計,那還是代表你不夠謹慎!” 魏局深深嘆了口氣,“哎,小駱啊,經過這些年的歷練,我還以為你已經足夠沉穩了呢。我知道,耿教授的案子,你難免帶入個人感情。但你看看,結果呢,那個李博士車上的人,根本就不是那個女研究生,非但是沒有半點證據能證明這個製藥公司和耿教授案子的半點關聯,還把你自已給搭了進去……”

魏局擺擺手,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你這幾天在家待著,哪裡都不要去,市局紀檢委很快會派人下來,你做好準備。”

“明白,魏局。” 駱君稀沮喪地低下頭。後天就是謝倏的生日,承諾的海島旅行,終究還是無法兌現了。

他回到辦公室,謝倏已經在那裡等著——無非是宋晴晴或者孫雨薇第一時間告訴了她這個訊息。然而,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害怕見到她,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已如此狼狽的樣子。

“對不起。” 他無力地說,“我暫時出不了國了。”

她快步走過來擁抱他,語氣裡全是關切:“你沒事嗎,有沒有受傷?”

“沒事,等局裡的處罰意見吧。” 他撫摸她的後腦勺,她頭髮的柔軟平復著他紛亂的心緒。

“那我們回家吧。” 她說。

第二天,謝倏在駱君稀的臂彎裡醒來,她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手機,居然已經早上九點了。在她的印象裡,駱君稀從來沒有睡到過這個點。她輕輕從床上坐起來,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仍在沉沉睡著。她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臉,好長的睫毛。

她開啟手機,驚現幾十條資訊的輪番轟炸。仔細批閱了一遍,才發現駱君稀似乎被掛上了熱搜。

“市委領導獨子辦案致人死亡,竟然不是頭一次!” 的標題觸目驚心。點進去看內容,則描述了一位來頭不小的刑警隊長,在多年前偵辦案件時違規追捕,導致嫌疑人墜亡,而如今又犯了同樣錯誤,致使多人死亡的新聞事件。

謝倏躡手躡腳地爬下床,走到客廳,撥通了許一哲的電話。

“什麼事啊,大姐,你也會這個點起?”

“別廢話,你現在看一眼微博熱搜,幫我查一查,‘市委領導獨子’那個,是有人買的嗎?”

“不用查,這年頭,熱搜當然都是買的。” 許一哲懶洋洋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那你有辦法壓麼?”

“沒辦法,這不靠技術,得花錢。”

“行吧。” 謝倏結束通話了電話,又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恬恬?”

“啊!倏倏,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君稀哥他……”

“你也看到熱搜了嗎?”

“嗯,因為涉及Min感詞條,上面已經在壓了,但感覺有人一直在買熱搜,一時半會兒還壓不下來。”

“不就是買熱搜麼,我知道一個人能幫忙。”

不到一個小時,在凌望嶽的鈔能力加持下,關於駱君稀的詞條終於從熱搜榜上消失了。

駱君稀醒來的時候,也第一時間從各種熟人那裡知道了自已上過了熱搜的事,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親愛的女朋友和童年的好夥伴,已經光速替他“擺平”了這件事。當然,待到凌望嶽一臉嘲諷地來找他“要債”的時候,他還是會知道的,只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他進到客廳,聞見早餐的香味。

“快來吃飯。” 謝倏正在平底鍋裡煎著雞蛋,餐桌上已經擺著烤好的吐司和色澤飽滿的培根。

駱君稀坐下,默默啃起吐司,忽然感到鼻子有點酸澀。原本這個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他會在她生日的那天,包下熱帶海島的一整片沙灘,在燭光晚餐時點亮漫天的煙花,然後在小提琴的悠揚旋律中,對她訴說滿心的愛意,最後為她戴上偷偷買好的戒指,請求成為她一生的伴侶。然而,這一切計劃全因自已的魯莽,都得再重新安排。

“你在想什麼?” 謝倏把煎蛋撥到盤子裡,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沒什麼。” 駱君吸了吸鼻子,強裝鎮定地說,“雖然暫時去不了海島了,但明天我定了酒店,我們可以看看江邊的日出。”

“駱支隊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其實沒有過生日的習慣。”

他們安靜地吃著早餐,直到謝倏打破了沉默:“駱支隊,你說過你以前犯過錯誤,你說的錯誤,是不是就是熱搜上說的那件事啊?”

“嗯。” 駱君稀點點頭,“那時候我剛進市局當法醫,才幹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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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

連日下著小雨,空氣裡潮溼異常,走到哪裡彷彿都能聞見一股東西發黴的味道。駱君稀用拖把第三次拖掉辦公室地板上的水汽,水汽一重,進進出出的人就會留下汙濁的腳印,看得他渾身難受。

今天又送來一具煤氣中毒的屍體,這已經是連續第五名受害者了。剛開始的時候,煤氣中毒這樣的死因往往容易被誤認為是意外,但當兩個月內連續有年輕獨居女性因為煤氣中毒而死亡,且煤氣洩漏是人工破壞管道造成的時候,一起駭人聽聞的連環殺人案就浮出了水面。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陳立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這位刑偵支隊的新人和他年紀相仿,總是活力四射,感覺有使不完的勁兒。

“屍檢結果出來了?” 他問駱君稀。

“嗯。” 他把屍檢報告遞到他手裡,“和之前一樣,煤氣中毒,死者Y道有死後被侵入的痕跡。”

“我有點好奇啊。” 陳立靠在他的辦公桌上,隨意翻著報告問道,“你是怎麼判斷受害者是生前還是死後被侵犯的呢?”

“人死之後,傷口就不會有血液聚集和炎症細胞的反應,也不會有凝血現象,透過創傷和挫傷的形態可以判斷。”

“所以這個兇手是個變態啊。”

“戀屍癖確實是一種病態的心理現象。”

“我也回去研究了一下這種心理疾病,一般來說,這種人往往都會選擇在殯儀館這種地方實施變態行為,極端到殺人的,不多見啊。”

“我想,這個兇手,他是喜歡某一種特殊形態的屍體,一種在他看來很美麗的屍體。”

陳立睜大眼睛看著駱君稀,一臉的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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