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是一場盛大的啞劇。

少年時的小宅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學校文藝匯演上,那個如同星曜石般璀璨的女生,報幕的主持人介紹她叫做桃子。

一直只讀聖賢書,不聞窗邊事的小宅開始默默關注著這個女孩。那天,女孩穿著藏族服裝在舞臺上熱情洋溢的獨舞,濃烈的舞臺妝並沒有掩蓋,女孩青春漂亮的容貌,她如同一隻靈動的小鹿,致使謝幕時,小宅都沒有從熾熱的心動走出來。

少年的心動就像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熱烈,璀璨,那是他自己一個人的演繹。

小宅曾幻想過,桃子那天的舞專門為自己而跳,最後把潔白的哈達輕輕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音樂聲和嘈雜的人聲都慢慢遠離,世界只剩下自己和桃子。

這樣美好的想象並沒有持續多久,桃子是學校裡許多男孩喜歡的物件,她漂亮,溫柔,高高在上,身邊不乏追求者。

而小宅看著鏡中的自己,厚重的蘑菇頭,如同啤酒蓋一般厚的眼鏡,學校一年一發的校服,空蕩蕩的房子包裹住內向的自己。自從父親離開後,自己封閉了自己,很少和人交流,雖然父親每年都會打一筆豐厚的生活費,物質上遠超其他學生,但小宅已經退化了和人建立關係和情感的能力,就像這次,他好像很喜歡漂亮的桃子,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接近他。

“追女孩子嘛,要投其所好哦。”燈泡老闆給小宅出招。燈泡老闆是小宅唯一的朋友,他原本叫做燈燈,因為性格開朗,又喜歡在學校倒賣東西,所以同學之間給他取名燈泡老闆的外號。而燈泡老闆無意間發現小宅有發明的天賦,經常慫恿他發明一些小玩意,再拿去同學之間賣,不僅賺了一筆不菲的錢財,還因為產品過於優秀,獲得了很大的吹捧。

“但我也不知道小桃喜歡什麼,我怎麼投其所好?”小宅的手指搭在腿上繞著玩,厚重的眼睛搭在鼻樑上,彷彿下一秒就要掉下來。

“這個嘛……”燈泡老闆眼睛轉了轉,“你幫我再做一件小玩意,我去幫你打聽桃子喜歡什麼,咋樣?”

“這個月我已經幫你做了很多了耶……”

“你還想不想要桃子的最新訊息了……”

“我要桃子的兩條訊息……不三條!”小宅伸出手比著數字。

“成交。”燈泡老闆手掌拍在小宅的手指上,擊掌為誓,不得耍賴。

“……”

上課鈴暫停了這場不平等的交易,小宅和燈燈各自走回自己的班級。

“嗨,小發明家。”桃子輕輕拍著小宅的肩膀,突然出現在小宅的面前。

“桃……桃子……”面對女神的突然出現,小宅頓時紅了臉。“你、你怎麼不去上課啊,怎麼……”

桃子看著小宅害羞語無倫次的模樣,輕聲笑了一下,隨即開口道:“你不也是沒去上課嘛?”

“我,我……”小宅撓撓頭,這節課是體育課,小宅每次都翹課,以為自己的存在感低老師不會發現自己,在別人還在太陽底下跑步時,自己在校園的角落躲著。但桃子突然發問,自己也不好意思說在逃課。

“好了,不逗你了。”桃子看著小宅的樣子並沒有拆穿他準備逃課的事,開始說明來意:“小發明家,最近大禮堂的裝置老師請假了,過段時間有場三年級的畢業典禮,你能去幫忙控制裝置嗎?”

“畢業典禮?你會上臺表演節目嗎?”

“我啊?當然了。”桃子微微偏頭對著小宅笑,小宅想起作文課上老師唸的短句欣賞:他的臉紅並不是因為亞熱帶的氣候,而是因為那天太陽的不忠,出賣了1994年夏末的心動。

此時映襯小宅的心事,再好不過。

典禮彩排,桃子作為大合唱領唱,站在舞臺正中央,聚光燈打在少女身上,她就像天生的主角一般,所有的顏色都不及她的光彩,一曲閉,彩排完美的結束,

放學的午後,天台的風吹在臉上,蔚藍的天空如同和美好的青春合唱,小宅看著姍姍來遲的桃子,因為彩排的緣故,桃子臉上畫著淡妝,比以往更見漂亮。

“不好意思,剛剛被老師留了下來,現在才過來。”桃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這是第二次,小宅和桃子單獨相處,沒有了第一次的突然,這一次好像沒有這麼緊張了。

“小宅。”桃子靠在天台的圍欄上,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好。“你有想過畢業做什麼嗎?”

“還沒想好……你有想過嗎?”

“去做記者,我看電視上那些戰地記者穿梭在各個危險的地方,為人們報道,我覺得好厲害呀,我也想去。”桃子有些嚮往地談起了自己的夢想,慢慢的就地而坐,感受風的撫摸。

“但那樣很危險,你不怕嗎?”小宅也學著桃子坐在了地上,認真的看著桃子的樣子,女孩此時眼中有光。

“不怕。我想要去穿梭各個地方,帶著攝像機,對著我的當事人採訪,把所有的現實報道帶給觀眾,然後觀眾們會談論,這個漂亮的記者,原來並不是嬌滴滴的女孩,她也是個厲害的戰士。”

“小宅,你知道嗎?”小桃轉頭看著小宅,眼眸明亮,像是少年心中的星星。“我的母親曾經嫁給了她並不愛的人。我的父親一無是處,在遇見他之前,我的母親也是個明亮奪目的女孩。那時我的母親用她微薄的力量給予我全部的愛,有一天,她帶我來到大姨家裡,讓我和表哥玩耍,說傍晚再來接我。後來我搬著小板凳,坐在門口等啊等,卻一直沒有等來母親,我在大姨家裡住了一天,兩天,一個月,卻一直沒有人來接我回家。

直到我自己偷偷的跑回去,用地毯下面的備用鑰匙開啟房門,看見家裡凌亂不堪,地上到處都是血跡,而父親早已不知所蹤。

後來大姨告訴我,母親回家後和父親發生爭執,父親失手將母親打死。在祖父母的力保下,給父親出了一張精神證明,而父親就這樣在監獄裡要度過十年的光陰。

祖父母拿走了全部的財產,只將母親的一點存款留給我。我在想,我能用什麼武器抵抗命運,好像做不到,有一天,我看見電視機裡播放著灰心星球掠奪其他星球資源的報道,大街上許多因為戰爭失去家園的孩子,或哭泣,或呆滯的坐在地上,一顆炮彈砸下來,他們結束了短暫的生命。

我忽然明白,世界上的苦難多不勝數,比我難過的事情比比皆是,我就想,我也想做一個記者,用我自己的力量,改變一些事情。”

少女的眼裡泛著淚花,小宅默默的聆聽著。

“小宅,謝謝你聽我說這麼多,這些我只對你說過,你要幫我保密哦。”桃子輕輕擦拭淚水,又恢復平時溫柔的笑容。

星星球漸漸迎來了黑夜,這段時間和桃子短暫的相處,給小宅生命裡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桃子開始往著自己的夢想奔赴,小宅也以優異的成績一路保送,兩人的生命軌跡好像重疊以後,分叉的越來越遠。

在成長的過程中,時間的洪流帶走了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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