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城東,有一家位於小巷子裡的私房菜館,位置雖然偏僻,但規模不小,佔了幾家院子的位置。

笛貝把車停在巷子口,走進菜館,卻沒在前院停留,直接進了後院二樓的經理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笛貝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抬頭看見笛貝進來,連忙起身迎了上來。

“大哥,你來了!”

男人態度恭敬又熱情,親自為笛貝拉開茶臺前的椅子。

等笛貝落座,他又泡茶拿煙好一陣忙活。

笛貝神色淡淡地看著他忙活,等他忙活完了才出聲:“以後不管做什麼事,記得把門關好。”

“是是是!”男人又連忙小跑著去把門反鎖上。

笛貝臉色這才緩了緩,瞥著面前茶水的嫋嫋熱氣,開口問道:“最近送過去的湯,有沒有按我吩咐的做?”

“一直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男人連忙點頭,又湊近笛貝幾分,笑得諂媚:“每天我都按時送過去,裡面的料也是我親手加進去的,你家老爺子喝著還行吧?”

“嗯。”笛貝微微頷首,也不多說什麼,又打啞謎一樣吐出兩個字來:“量呢?”

“大哥的吩咐我肯定不敢忘,還是照著那個量,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保證老爺子喝了滿意!”

男人笑眯眯地應著,諂媚裡多了幾分猥瑣。

嘖嘖,這小笛總還真是孝順,每天給老笛總送吃送喝的,連老笛總的“性福”生活都考慮到了!

笛貝看他笑成這樣,心裡有些反感,面上卻讚許有加。

“很好,你很會做事,也不枉我費力保你。”

男人一聽就笑了。

他叫王華,之前惹了一場人命官司,幸好笛貝出手幫他了結了。

這不,時時提醒他呢。

王華笑了笑,換上滿臉感激,再次跟笛貝表忠心:“是是是,要不是大哥你幫我打通關係,我那個過失殺人的案子肯定沒完,說不定現在還在蹲局子呢!”

說著,他還拍胸脯跟笛貝保證:“大恩不言謝,我這條命就是大哥的,大哥有事儘管吩咐,我一定全力照辦!”

“是嗎?”笛貝微微一笑,朝王華頷首:“你要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的確還有件事交待你。”

他招招手,示意王華靠近。

王華連忙躬身,把耳朵湊到笛貝面前。

笛貝壓低了聲音,微笑的眉眼間透出幾分陰狠:“以後每天的湯照送,分量嘛……多加一克的量。”

“多加一克?”王華一驚,猛然抬頭看向笛貝,臉色都白了幾分:“大哥,這……這樣下去,怕是會死人的……”

笛貝卻沒再說話,只是笑微微地盯著他,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裡隱約浮現出凜然之意。

王華身體一僵,想起來了。

自己惹出來的那場人命官司雖然定了過失殺人,但還有很多證據握在笛貝手裡。

他要是想把自己再送進去,易如反掌。

而現在,笛貝的意思,是讓他直接弄死老笛總?

這……豈不是越陷越深?

寂靜的辦公室裡陷入了短暫的僵持,片刻之後,王華後背的冷汗就已經溼透了襯衫。

這個抉擇很難做,但以後死和現在死,還是有區別的。

王華咬咬牙,死道友不死貧道,誰讓笛總養了個狼心狗肺的兒子呢?

這可怪不得他!

王華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體,再次對笛貝恭敬地低下頭去:“大哥放心,我照您的吩咐做!”

“嗯,去吧。”

笛貝臉上笑容不變,彷佛沒看到王華幾度變化的神色。

王華這種人,本身就是亡命之徒,多殺一個人少殺一個人,根本沒區別。

他篤定了王華不會拒絕。

王華也沒有再說什麼,拉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

十分鐘之後,王華拎著層層包裝的保溫桶回來了。

“這是笛總今天的補湯,現在帶回去剛好可以喝。”王華把保溫桶放在笛貝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笛貝滿意地點點頭,抬手喝了茶杯裡的茶,起身拎著保溫桶走人。

“謝了。”

……

午飯時分。

笛氏公司的職員紛紛下班去吃午飯,笛靖也約了人,正準備出門應酬。

還沒走,門口有人敲門。

“爸,你還沒吃飯吧?”笛貝拎著保溫桶走了進來,一臉關切。

“剛開完一個會,還沒顧得上去。”笛靖隨口回答。

看著笛貝手裡熟悉的保溫桶,他有些納悶兒:“平時不都是你辦公室那個秘書過來送湯的嗎,你今天怎麼過來了?”

“今天剛好有空。”笛貝把保溫桶放好,擰開蓋子,盛了一碗湯放到笛靖面前:“我親手熬了雞湯給你送來。”

“喲,你親手熬的?那我可得嚐嚐。”

補湯天天喝,笛靖已經喝膩了,原本打算敷衍兩句就出去應酬,聽到笛貝這麼說,他倒是有了幾分品嚐的心思。

白色的小瓷碗裡,濃郁金黃的雞湯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直往人鼻子裡躥。

笛靖聞著這熟悉的香味,臉上浮現出一絲懷念的神色:“雞湯裡放了黨參吧?”

“嗯,選的半年的雞崽子,裡面放了黨參和枸杞。”笛貝把湯匙送進笛靖手裡:“您嚐嚐看。”

“好。”

兒子都孝順到這份上了,笛靖自然不能再拒絕,端起碗喝了一口。

結果這一口下去,他眼眶一澀,喉間居然有些哽咽。

他抬頭看著低眉順眼的兒子,感慨萬分。

好一會兒才把翻騰的心緒壓下去,一口氣喝完了碗裡的湯,嘆息著誇讚笛貝:“好,還是你手藝好,這黨參雞湯啊,和你媽媽熬得一樣好!”

笛貝雖然低垂著眼眸,但是沒有錯過笛靖眼底的懷念。

也是,媽媽到底陪伴了他三十多年,再無情的人也不會就這麼把她給忘了。

笛貝不動聲色地接過笛靖手裡的空碗,又給他舀了一碗:“只要您覺得好喝就行,再喝一碗吧。”

“好,好。”笛靖二話不說,接過湯碗細細品嚐起來。

很快,又一碗湯下肚,但笛靖的心情,也從懷念變成了哀傷。

想起林靜青曾經的體貼和柔順,再想想成為植物人,躺在醫院裡的李娜,他心裡充滿了說不出的難受。

雖然他這輩子女人無數,可真正進門做了笛太太的,就這兩個。

結果卻都沒能在他身邊留得長久,沒一個能陪他白頭到老。

難道,他天生就是個鰥寡孤獨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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