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護衛瞬間落地，令人不寒而慄的是，他的右手，被一截極為鋒利的鋼爪所代替。
此時，剛剛穿透了馬江的胸膛，此刻還在滴血。
“繼續前行。”
護衛冷冷喊道，似乎方才的殺戮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杜洪慶抱著同伴的屍體，卻只能緊緊地咬著牙，將深深的恨意藏起。
馬車跟面具護衛冷漠地駛過。
至於那些同樣無動於衷的同伴，不管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但他們卻不敢哪怕流露出一點點的不滿。
甚至於，他們都不管去看同伴的死狀。
略有些感性的，只能用頗為同情的眼神，偷偷示意杜洪慶趕緊走。
可馬江的死亡，也讓他們不免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但沒用的。
他們早在第一個同伴因為頂撞了馬車裡的人被活活摔死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一件事——他們，是犧牲品。
若是能圓滿的完成任務，僥倖還能活著回去，便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最終，杜洪慶只能先把馬江脫到路邊，用雪埋了薄薄的一層不至於讓他暴屍荒野。
隨後他便收起了自己悲傷的神色，一直縮著脖子，沉默寡言地跟在隊伍後面，讓自己成為一個毫無知覺的傀儡。
終於在天色將暗之時，他們遠遠的便看到了一道狹隘的關口。
有認識路的人知道，穿過這裡面就會到達趙長老的屬地。
僥倖能活到現在的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心想都到了這裡，只要他們能夠乖乖的完成任務，應該不會再死人了。
面具護衛按照每天的規矩，在最後一抹光亮也即將隱沒之時，示意所有人可以暫時休息。
眾人都立刻翻身下馬，各司其職。
有人負責去撿柴火，有人負責煮飯。
但他們都必須離馬車遠一些，否則......
暗暗長夜之中，他們圍成一團取暖。
不然就算是他們被凍死餓死，馬車上的人，跟那些面具護衛們也絕對不會怕。
喝著味道不算好的雪水，啃著冷硬的乾糧，這些長老會派來的人都只能偷偷地看向馬車所在的方向。
好在，馬車裡的人並沒有使喚他們。
因為馬車上帶著充足的木炭跟吃食。
不多時，便有誘惑力十足的肉湯的香味傳來。
那些人啃著乾糧，只能背地裡使勁地抽動著鼻子，意圖用香味來調劑乾巴巴的口感。
等到裡面人吃完了飯菜，那些剩餘的殘羹冷炙，則會被直接倒在路邊。
已經有人忍不住，想要去挖一些來吃了。
在飢餓跟寒冷的面前，人的尊嚴似乎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但沒有人敢去。
他們實在是太怕馬車裡的人了。
那些東西只要不是給他們的，哪怕是仍在路邊，也不許有人去撿，否則，便是殘酷的懲罰。
杜洪慶一直坐在角落裡，背靠著自己的馬，木訥地咀嚼著手中的乾糧。
藉由人群的掩護，他的視線偶爾會落在馬車上。
但很快，他就移開了目光，低著頭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倆方人漸漸都安靜了下來。
杜洪慶把所有的厚衣服都蓋在身上，只留下一雙眼睛，疲憊而又悲涼地看著天上的殘月。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甚至於他已經悲觀地覺得，也許他們所有人都可能會死在這裡了。
即便是能苟活下來，他也不知自己能忍受多久這樣非人的折磨。
裹在層層衣袖之中手心裡，緊握著一枚小小的金葉子。
那是馬江的遺物，是他始終掛在脖子上，貼身帶著的東西。
他知道，金葉子是馬江才滿歲的小女兒，在抓周的時候抓到的彩頭。
他還記得那一天，馬江有多高興。
但現在，馬江卻永遠不能回去看望那個可愛的小姑娘了。
頓時，手一緊，金葉子銳利的尖端就扎進了他的手心裡。
疼痛，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
而此時，他則是聽到有聲音，從馬車那邊傳了過來。
側耳細聽，雖然他不敢亂動，但那聲音卻像是有人來回的走動，甚至他還聽到了壓抑了的通呼聲。
大約過了有半個時辰，那些聲音才安靜下來。
與此同時，他聽到有腳步聲走了過來，嚇得趕緊閉上了眼睛。
腳步聲離得越來越近，最後，他聽到了一陣極細微的衣服摩擦的聲音。
之後，有股子異常的味道突然襲來。
他立刻就閉緊了口鼻。
好在他之前裹得嚴實，外面倒是看不出來的。
之後，他就聽到了似乎有水流動的聲音，鼻尖也嗅到了一些血腥味。
杜洪慶心中一凜。
難道，是有人要趁著夜色殺人？
但水聲過後，腳步聲再度遠離。
他本想要睜開眼檢視，但強烈的危機感，卻讓他繼續雙眼緊閉，裝成昏睡的模樣。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一道之前沒聽到過的腳步聲，突然從耳畔傳來。
剛才，有人悄悄潛伏在他的旁邊！
杜洪慶只覺得渾身的汗毛倒豎，直到所有的動靜消失，直到天亮同伴們漸漸醒來，他才裝作睡醒的樣子，睜開了眼睛。
視線迅速轉了一圈，發現大家都在。
那昨晚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
心裡有事，他自然頻頻走神。
只不過每每目光落在馬車上的時候，心中都不免升起巨大的疑惑。
馬車裡的那個人，難道真的只是憑著一時的惡趣味，所以才嗜殺的麼？
而他們，又真的只是命不好，所以才被長老會派來做賠命的差事麼？
一連串問號，都縈繞在杜洪慶的心頭。
終於，在經過了數天的奔波後，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此時的林夢雅，也早就接到了訊息。
只是方姨已經努力了一天一夜，但霍叔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
“主子，人已經在城外了。”
採茹隨時給她通報訊息。
林夢雅點點頭，繼續望著方姨跟霍叔的房間。
“有多少人？”
“有一輛大馬車，還有十幾個護衛，其他林林總總的加起來也能有二三十個。只不過咱們的人說，他們還有人隱在暗處，武功不錯，咱們的人也不敢靠的太近。”採茹如實回稟。
林夢雅點點頭，轉身回到了自家男人的身邊。
龍天昱似乎不被外頭的形勢所擾。
在他身邊，似乎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你回來的正好，看我在書房裡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他招了招手，示意林夢雅過去看。
這幾天昱也沒閒著。
要知道這偌大的溫泉莊子，如果想要藏起來點東西，想要找出來可太費勁了。
林夢雅如今也是忙得兩頭跑，所以這個重任，就交給了他。
林夢雅看到他的膝頭上，放著一疊發黃的圖紙。
她仔細看了看，不由得有些驚訝地說道：“這不是溫泉莊子，還有趙府的建築圖紙嗎？”
龍天昱點點頭，眉尾微微挑起，神色很是愉悅。
“沒錯。還有一點咱們都沒想到的是，這裡的地下密室，跟是趙府的地下密室，是相連的。”
“可是，趙府書房的那間密室我去過。雖然是很隱蔽，但我確定沒有其他的機關暗門在。”
“所以我才說他們狡猾。”龍天昱指了指溫泉莊子的圖紙，又指了指趙府的圖紙。
“你瞧瞧趙家跟溫泉莊子的院子的部分，是不是有些不太對。”
他要不說的話，林夢雅還真的沒啥想法。
雖然平面圖她看不太懂，但系統可以根據圖紙來模擬一個實物的模型。
“這倆個院子......咦？前院的面積明明是大於後院的，可實際上，後院都是大於前院，怎麼會呢？”
這兩個地方她都熟，當然不會記錯。
龍天昱揉了揉自己夫人的頭，心情更好地耐心解釋道：“這也是機關術的一種，利用房屋的朝向、構造，就能輕易地掩蓋住不想被人發現的地方。”
“你想想看，是不是有某些地方，哪怕是我們在院子裡住了一輩子，都絕對想不起來，還有這麼個地方。”
他這麼說，林夢雅就懂了。
的確。
大部分的人，都是靠著視覺來判斷方向。
如果是大屋擋住了前面的小屋，如果只在大屋後面看的話，當然不會想到前面還有一個小屋。
類似於這樣的原理，不管是溫泉莊子，還是趙府。
一些小角落，就被這樣“隱藏”起來了。
就算是有人發現了也不打緊。
一來，這樣的小屋肯定是人暗中守著的；二來，只要府裡的主人不發話，沒人會想著砸開門看看裡面的樣子。
“這趙老四，可真是夠狡猾的！”
林夢雅不由得感嘆道。
誰知龍天昱卻戳了戳她的額頭，意有所指地問她。
“你真的認為，這都是趙老四想出來的？”
她一愣，旋即明白了。
龍天昱將圖紙放回了盒子，將人拉了過來，低聲說道：“趙老四的確是有些聰明，手段也夠狠毒。但這種機關術，可不是他能想得出來的。”
“何況，我聽說趙府是霍書江親自督建的。許多地方，也都是按照他想法做了改變。趙老四的手就算是伸得再長，他也不可能完全控制霍書江的想法。”
“不然，他就不會逼著他們接回老夫人，甚至還在暗地裡挑撥方嬈，教唆趙子言了。”
的確。
霍書江雖然被強行改造成了另外一個人，但他原本就是個聰明又強勢的個性。
經過了十幾年，趙老四都不能完全掌控他，更何況是剛剛被改造完，心理暗示跟接受程度都沒有這麼高的霍書江。
“這麼說來，還有人在幫他？會不會就是他背後之人？”林夢雅猜測著說道。
龍天昱將頭貼在她的肚子上，輕輕撫摸著跟閨女打招呼。
“這我們就得慢慢查了，總之，霍書江的身份以及選定他的原因，恐怕大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