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爍爍,清冷如月。

龍天昱沒有立刻追問,只隔著帷帳,看了裡面醉酒熟睡的她一眼。

“說。”

“負責押送夫人的鬼奴商隊,只是在龍都這邊,短暫停留。”

“目的地是哪裡,你可查清楚了?”

“屬下無能。”

他面色一冷,卻是揮了揮手,讓那人退下。

“我早說過,你母親那事,只怕沒那麼容易解決。”

清狐自顧自的說道,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龍天昱似乎並沒有因為這個訊息而有絲毫的沮喪的情緒,其實除了在她的面前,他也鮮少會流露出自己的情緒來。

“我知道,你是不想讓她攙和到這件事情來,所以才由明轉暗,自己去查。她那邊,我可以繼續幫你隱瞞。但她始終沒忘了替你找娘,你就不怕,這樣下去,她早晚有一天,能查到現在的一切麼?”

清狐皺著眉頭說道。

龍天昱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不怕。”

後者有些無語,怎麼這夫妻二人,都是一樣的性子呢?

“我沒想瞞她,該讓她知道的事情,她遲早會知道。”

隔著帷帳,他滿眼溫柔。

他知道,她從不脆弱,也有能力跟勇氣去面對。

但只要晚一點,他就可以把那些危險,消弭於無形之間。

到時候,剩下的便都是她可以解決的事情了。

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就好。

“算了算了,既然幫了你,那我就好人做到底。不過我還是警告你,鬼奴的背後牽扯了多少人,你應該比我清楚。還有那個隱藏在鬼市之中的傢伙,你真當她心裡頭沒數麼?”

林夢雅這個人,他們十分的瞭解。

表面上看,她好像是忙於讓鎮龍堂奪取龍都鬼市的掌控權,但實際上,她卻是在曲線救國。

那個人,隱藏得極深。

而他們,又不能公開打聽此事,不然,一定會引起那人的懷疑。

所以,林夢雅他們,只想辦法接管了鬼市。

從明面上來看,這些不過是江湖紛爭,跟朝廷無關。

就算是那人再謹慎,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但他們一旦完全掌握了鬼市,那有些訊息,自然而然的,就會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這也是為何,她一直按兵不動的原因。

“我當然知道,她永遠都這麼聰明。”

清狐很想否認,但想了想,卻點點頭。

“那是當然。”

沒辦法,誰讓對方說的是他家的丫頭。

“這一次,有勞你了。”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大概是喝了很多酒的緣故,這人調皮得厲害,總是不肯好好的蓋被子。

清豔的一張臉染上了緋紅,她翻過身去,順手揪開了自己脖領上的扣子,露出雪白細膩的一段頸子。

龍天昱眸光暗了暗,卻是把帷帳,壓得更緊了一些。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了?”

清狐有些意外。

“我可能要晚幾天,宮家那邊應該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只要到了宮家,她的安全就有保障。”

母親的事情,他始終是要親自處理。

更何況,牽扯的事情,比他們知道的,還要複雜一些。

“那好,你自己小心。”

清狐心情有些複雜。

他是恨不得這傢伙從此之後,再也別出現。

但同時,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人對丫頭,意義有多重大。

燭光搖動,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帷帳上印出來的影子。

“你乖乖的等我。”

不知是熱還是其他的原因,裡面的女人突然翻了身,發出一聲嚶嚀。

“嗯。”

乖乖巧巧的一個字,卻讓他眸中冰雪消融,猶如夏日暖陽。

快步走出,消失於黑暗之中。

“好渴...水...紜兒,幫我拿水!”

人才剛剛消失,裡面的人,就喊著要水。

清狐搖了搖頭,倒了一杯半熱的茶,把那人給輕輕的扶了起來。

“你要是早點醒的話,也不至於...”

後面的話,他到底沒說出來。

咕嘟嘟的喝了兩杯水之後,林夢雅才算是完全清醒。

“頭怎麼這麼疼啊,以後我再也不喝酒了。”

她抱著腦袋,有些後悔。

清狐沒好氣的彈了彈她的額頭,最後還是不忍心看她受罪,手不輕不重的,幫她揉捏著。

“那群莽漢都習慣了,你才喝過幾次烈酒?”

她吐了吐舌頭,笑眯眯的看著清狐。

“都說月下賞美人是樂事,不如,你摘了面具,給我好好賞一賞。興許,我就沒那麼難受了。”

狹長的眸子閃過一絲微光,清狐挑起嘴角,露出了一抹邪邪的笑。

“看來,你這是想通了?”

林夢雅立刻認慫。

這傢伙的臉皮她是清楚的,下限什麼的也幾乎沒有。

剛才,她也僅僅是一時嘴賤而已。

“清狐,我剛才好像是夢到他了。”

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不過很快就被他給遮掩過去了。

現在,他倒是覺得,自己臉上帶著的這張假皮子挺好的,起碼能掩蓋住一些東西。

“他好像就在我的身邊,隔著一層薄霧,我始終看不清楚他的臉,聽不清楚他的話。但我知道,那就是他。”

林夢雅從來不知道,原來離開他之後,自己的心,會這麼的寂寞。

大概是習慣了兩個人互相依靠了吧。

人啊,總是沒辦法在吃了甜之後,再去吃苦。

從前她獨來獨往,也沒覺得怎麼樣。

怎麼突然間,就覺得不習慣了呢?

“哦?那還真是個奇怪的夢。我看啊,你就是喝多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好了,明天我們還要趕路呢,快睡吧。”

他不敢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因為跟龍天昱一樣,在她的面前,謊言總是他們最不擅長的事情。

儘管還想說些什麼,但酒精,還是讓她疲憊的合上了雙眼。

悠長的呼吸聲傳來,清狐輕輕的把她塞進了被子裡,眼中帶著幾許無奈。

“睡吧,總會有清醒的那一天。”

他意有所指,可她卻聽不到了。

躡手躡腳的退出她的屋子,卻是一轉身,就上了房頂。

今晚,他依舊如同月色一般,守在她的身邊。

頭疼欲裂。

臉色蒼白的她,扶著門框發誓,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小姐,你這樣,真的不要緊麼?”

紜兒跟謝晗都來送別。

不過,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那些頭目們就別來了。

林夢雅頭重腳輕,是被紜兒給強行攙扶到車上的。

“我沒事,紜兒,昨晚我沒幹什麼丟人事吧?”

紜兒想了想,笑著搖了搖頭。

她這才放下心來,還好還好,自己的酒品還那麼差。

至於昨晚發生的事情,她只記得跟大家一起喝了酒,其他的,完全斷了片。

看來,她這輩子,是當不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江湖兒女了。

“路上小心些。”

謝晗沒那麼多的婆婆媽媽,只是叮囑了幾句之後,命人抬了幾隻大箱子上了車。

“這是?”

“一些土特產而已,你好不容易回去一趟,總不好空著手吧?”

她仔細的敲了敲,還好,謝晗的臉上沒有什麼異常的神色。

倒是她,有些粗心了。

“有勞你費心想著了,你待紜兒好一些。等過陣子事情告一段落了,我想好好的操辦你們的婚事。”

紜兒臉色一紅,垂下了一顆小腦袋。

謝晗則是嘴角微微上揚,鄭重其事的,衝著她鞠了一躬。

“一切,都聽大姐的安全。”

嗯,很好,這個態度她是很滿意的。

離別總是傷感,她坐在馬車裡,看著身後原來越遠的紜兒跟謝晗,心中真真切切的有些不捨。

不過還好,以後總會有相見的那一天。

馬車跟乾糧,都是謝晗準備的。

不管哪一樣,都是妥妥當當。

因為她現在已經算是個“失蹤人口”了,所以這次回宮家,也是要以另外一個身份回去,以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很快,他們就跟白蘇老師匯合。

白蘇的傷勢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再加上這一趟,有清狐跟龍天昱留下來的高手坐鎮。

只要他們小心一些,應該可以平安抵達。

“白蘇姐姐的傷,真的不要緊麼?”

阿秀低聲,在她的耳邊詢問到。

她回頭看了看閉目養神的白蘇,心裡卻道,有些緣分,還真是奇妙。

“白蘇,你感覺如何?”

白蘇聽到之後,緩緩睜開眼睛,衝著她微微搖了搖頭。

“沒事,多謝關心。”

雖然她們並不知道她們之間真正的關係,但到底是他鄉遇同鄉。

而白蘇其實又是個外冷內熱之人,比起從前,二人多了幾分親近。

林夢雅覺得這樣也挺好,大概有些事情,老天爺早就安排好了吧。

一路南行,他們假充是出來遊玩的富家子弟。

依舊是清狐為兄,她為妹。

阿秀跟白蘇是兩個侍女,其他人則是家丁。

這樣的組合,其實在衛國還是很常見的。

畢竟衛國的世家不少,而且這些世家在子女成年後,都是支援他們出去歷練一番的。

為了避免麻煩,他們依舊易了容。

搖身一變,就從鬼市裡的銀月姑娘,變成了一個面容秀麗的大家閨秀。

車馬走走停停,大概也過了半個月有餘。

這一次,他們沒有直接去往宮家的封地,而是選擇繞路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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