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也真是……這都快戌時了,怎的還不來?”雲禾看著自家小姐規規矩矩地坐在床榻上,心中不由急道。小姐都坐那兒一個多時辰了,也一動不動的。

小樂子看著無憂宮燭火闌珊,搖了搖頭。向裡面走去時,雲禾立馬迎了上來,“樂公公,君上還需多久到啊?”

小樂子道:“雲禾,讓貴妃娘娘歇下了吧。君上今日政務繁忙,不會來的。”

雲禾一聽隨即就愣住了,看著小樂子轉身的背影,立馬追了上去,懇求道:“樂公公,您也知道我家小……娘娘是什麼性子,求您讓君上來一道吧。”

小樂子見此,只道:“君上的決定不是我等可以忤逆的,你要真為娘娘著想,便進去勸勸吧。”說罷,毫無留戀地便離開了。

雲禾咬著唇,走入房內,剛要開口,傅清越便出聲了,“他……不會來了,是嗎?”

“娘娘,您聽到了?”

將頭上的蓋頭扯開,傅清越一張絕豔的面龐暴露在房內,眼角的淚痣發著靡靡之光。她笑了,卻是一笑傾國色,冷雨葬名花,“他就那般看不上我嗎?便是新婚之夜,連面都不肯露。”

紅蠟在房中燃燒著,暈紅的燭火模糊了傅清越的眼,“政務繁忙,呵……好一個政務繁忙!”

傅清越每十次進宮,八次都能在江晏棲那兒看到顧聽桉。

有的人不是沒有心,只是,他只對一人有心。

“雲禾。”

雲禾看到傅清越這模樣心中也難受,連忙應道:“娘娘有何吩咐。”

傅清越站起身,走到銅鏡旁,理了理衣裳,看著鏡中轉眄流精,光潤玉顏的自已,她嚥下委屈,輕輕揚了揚唇,“路是本宮自已選的,無論如何,跪著本宮都要走下去。”

雲禾見傅清越重新迸發了生機,心也放下了些。

“君上既不來無憂宮,那本宮便去找他。”

……

“先生的左手不便,我教先生吹笛吧。”

顧聽桉正握著江晏棲的手,教她如何用。若詭雲在此,便會驚訝主子竟然連號令臨淵樓的玉笛都給了江晏棲。

“此次,我教先生《山鬼》。”

江晏棲聞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山鬼》是《楚辭·九歌》篇名,多表現離憂哀怨之情。”

顧聽桉聽後,看著女子的神色,唇畔漾開一抹笑,“咳……我的先生當真博學,不過我覺得先生會喜歡它,《山鬼》曲空靈、意內斂、境悠遠,堪為國樂。”

見他這副模樣,江晏棲唇畔漾開一抹笑意,當真是美人微笑轉星眸,月華羞,捧金甌,“君上說得沒錯,我很喜歡此篇。”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顧聽桉不由失笑,“我倒是更喜歡這句‘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先生覺得可像自已?”

傅清越走到七苑門口時,看到裡面的場景,聽到顧聽桉含笑的嗓音,只覺得自已的腿有些邁不進去。

傅清越的確是早清楚了君上對江晏棲的心意,畢竟那偏愛是那樣明目張膽。可不論如何……她們朋友一場,她又怎能在自已新婚之夜與君上如此談笑風生?

雲禾扶著傅清越,看著裡面一幕,連她都替小姐委屈,君上和江先生怎麼能這樣?

穩了穩心神,傅清越抬步入內,笑道:“臣妾倒是不知君上的政務繁忙是陪先生吹笛。”

江晏棲聽到這聲“先生”,不由一怔,面色卻是平靜非常。不待她出聲,顧聽桉便將寡淡冷清的目光放在了傅清越身上,淡淡道:“從一開始,孤便說得很清楚了,貴妃看來是忘了。”

傅清越聞言,心中陡然便是一涼,這些天的喜悅在這一刻被澆得偃旗息鼓。是啊,那時她是那樣自信自已能融化顧聽桉這塊寒冰,可是,十二年了,她沒有做到。

可她此時卻還是笑了,笑得如同那日應下承諾一般明豔張揚,將目光放在江晏棲身上,緩緩道:“先生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嗎?大齊上下皆言先生淵渟嶽峙,先生便是這般在清越大婚之日,奪人夫婿的?”

顧聽桉聽到此話,幽邃的桃花眸不由一涼,話語淡淡,卻是極具壓迫,“貴妃是否太目無君威了?先生的確淵清玉絜,可不代表能任你道德綁架。你既記得曾經的承諾,今日此話——”

“你也說得出口?”

顧聽桉還不曾這般沒風度的指責一個女子。可今日為了江晏棲,他竟然如此責罵自已。傅清越面色有些發白,她一時間覺得極其難堪。

江晏棲看著傅清越,眉眼清透,嗓音寡淡,“清越,那日你來找我,問我是否喜歡君上。那日,連我自已也沒有答案。但今日,我有了答案——我的確喜歡君上。

兩情相悅,這便是我同君上之間的相處規則。

有些東西,可讓;但有些東西,寸土必爭。

清越今日不必詰問我,我有自已的原則,也不傻。”

顧聽桉自動過濾了其他話,只聽到了中間那句,面上不由便掛上了一絲笑意,他的先生果然是個明事理的好姑娘。

傅清越面色發白,她自然知道自已那番指責站不住腳,可如今被兩人赤裸裸的拆開來,讓她多麼不堪,何況顧聽桉還是她愛了十二年的男子。她嗓音有些發顫,“可一開始你便知我有多喜歡君上,你卻還要如此……”

話落,傅清越看著江晏棲平靜坦蕩的眸,又覺得自已的底氣實在有些不足,她忽然說不下去了。

往日她與江晏棲相處不是作假。閉了閉眸,她努力壓下了心頭所有瘋長的嫉妒與痛苦,低聲道:“我此前同先生相處皆是真心實意……只是沒想到此情有一天會因為君上而輕易破裂。相處這般久,我也不想鬧得太難看,此後,便各自安好吧。”

江晏棲聞言,沒再多言,只是輕輕頷首。從她同意與顧聽桉在一起時,她便料到了此般場景。

顧聽桉同傅清越之間本便只連著一個單薄的承諾罷了,況且,顧聽桉還是一個帝王。

看了看天邊明月,它將傅清越絕色面容上那一絲一毫的隱忍的嫉妒與痛苦照射得那般清晰可見。江晏棲沉默了一會兒,真心實意地開口,“不論是曾經還是現在,我都希望娘娘能夠以中有足樂。人之一生,擁有的東西很多,失去的東西亦很多。”

“除了君上,娘娘還有傾城的容色,還有顯赫的身世,還有愛你的家人,還有大齊上下無邊的燦爛……此世上,沒有誰離了誰是活不了的。”

傅清越見顧聽桉的目光始終落在江晏棲身上。聽後,這一腔委屈終究是爆發了,江晏棲分明都已經贏了,又憑什麼還要這樣高高在上的說教自已?

傅清越自幼被捧在手心嬌養長大,在鮮花與掌聲中成長,她是上京第一美人,背後是累世公卿的傅家。她驕傲肆意,傾國傾城,想娶她的人踏破了傅家門檻。

可今日她分明已經夠難堪了,她也足夠隱忍了。

江晏棲一個邊陲來的鄉野女子,只是仗著學識,最後又憑什麼能這樣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告誡她!

傅清越眸色有些發紅,咬牙道:“你憑什麼能如此平靜地說出這些話?因為被偏愛的有恃無恐不是嗎?未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本宮不需要你江晏棲這樣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若覺得本宮所處之位千般好,本宮寧願與你替換一下這身份,也不要空負了這十年風華!”

落花不語空辭樹,流水無情自入池。

聞言,江晏棲沉默了,裝睡的人,沒人能叫得醒。明知是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正如那日紫宸殿上,江晏棲所言:“心中貪婪之人縱是位極人臣,亦不得快樂;易於滿足之人便是三餐有落,也能喜笑顏歡。”

傅清越未歷過人世疾苦,也不曾知道:整個大齊上下,乃至四國之中,有多少人連活著都是一種罪過,有多少人連羨慕上京這朵被捧在手心寵愛的紅玫瑰的資格都沒有!

顧聽桉見她這副模樣,冷清如玉的面龐如同北山飛雪般,寒涼寡淡,輕輕皺了皺眉,他淡淡道:“自我感動的情深,困住的也只有自我。”

“雲禾,將貴妃帶回去吧。”

傅清越聽後卻是大笑出聲,絕豔的面容癲狂,已有了些口不擇言,“哈哈哈……自我感動嗎?君上可能告訴清越,既然江晏棲都這般誇讚臣妾了,臣妾哪一點比不上江晏棲!僅僅是那沒用的學識嗎?”

顧聽桉覺得同這樣的人理論是沒有用的——她太感性了,也太自我了。

吝嗇於給傅清越一個眼神,顧聽桉一雙幽深的桃花眸泛著淡淡的暖潤,他牽著江晏棲的手,嗓音清淡卻重似千鈞,“我所愛,便是千般不好,也是千般好——她人,比不得。”

要客觀地說江晏棲缺點——她沒有傅清越皮相上的絕色,也沒有傅清越的單純,更沒有傅清越的深情,且從某種意義上,她比傅清越還要傲,還要自我,可誰讓顧聽桉情人眼裡出西施。

雲禾見此,拉著傅清越的袖口,低聲道:“娘娘,我們先回去從長計議吧……你這般只會觸怒君上。”

傅清越聽到顧聽桉雲淡風輕卻又重若千斤的話,眸中不由便劃下了兩滴淚,她終究是夢裡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

面色逐漸冷了下來,她輕聲道:“……今日是臣妾無狀了,先走一步。”

看著傅清越落寞的背影,江晏棲揉了揉眉心,從此她與傅清越當真便只能形同陌路了。

江晏棲是個敏感的人,過去傅清越在庭軒院一次又一次遇到顧聽桉時,江晏棲心中便清楚了:傅清越不可能看不出顧聽桉的心思,但她卻還是選擇了同江晏棲做朋友,心中懷著一絲僥倖——江晏棲不喜歡顧聽桉。

若作為朋友,她的錯便是傷了傅清越的心。

可惜她不是聖人,她也有自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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