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沉默的長龍
“趙大人，老參來了，你現在想要嗎？”
“下官這就給你切。”
塗傑拿著塗抹上泥的人參，在趙徵面前親自擦洗了起來。
“咳咳，哪兒來的？”
趙徵瞄看了一眼，並沒有要。
因為現在，人參對他也沒多大的用了，用了只能浪費。
“是一個採參老農採到的，剛剛才交了上來。”
“還有泥巴呢，趙大人你看！”
塗傑原本在胡勇手下做事多年，按理來說，這撒謊對於他就是家常便飯。
但此刻，他面對趙徵的詢問，卻馬腳全漏。
所以趙徵本來沒有多少的懷疑，被他給勾起了。
趙徵只是轉眼仔細一看。
就看出了這支所謂剛採老參的端倪。
“塗大人，你確定這支參，是一個採參老農剛剛才採的？”
“對，對啊！”
塗傑下意識的亮出了自己帕子上的泥土，向趙徵證明。
“塗大人，看來這個採參老農很急啊，連參須都忘記挖了。”
趙徵笑著，閉上了眼睛休息。
“還給鄉親吧。”
“可是！”
塗傑看著手中人參，倒是不想佔有，而是真的給趙征服下。
“咳咳，趙某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
“不要浪費了。”
“這根老參估計是某個鄉親留著給家中老人吊命的，塗大人，你這不是想讓我死不瞑目嗎。”
趙徵無奈，只好又睜開眼睛看著塗傑，對他認真拒絕道。
塗傑這才無奈的點了點頭。
邁著沉重的腳步，躬身出了馬車。
然後，對上了外面百姓們的視線。
以往很多話的他，捧著老參，詞窮了，只有搖頭。
馬車在慢慢行進。
百姓們，也在小步跟著。
他們，也沉默了。
“大人？”
“趙大人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還是那個拄拐大爺，先打破了安靜，眼巴巴的看著塗傑。
問出了所有隨行百姓最想問的問題。
“趙大人......”
但塗傑對此，卻還是詞窮。
還好趙徵，一直注意著外面的動靜，及時為塗傑解了圍。
“咳咳，鄉親們！”
“趙某沒事，這一路啊，補得也有些過頭了，補不下去了，謝謝你們的好意！”
“鄉親們也請放心，趙某隻是染了風寒，得了咳嗽，為各位著想，所以就恕趙某不能出來與各位打招呼了！”
“你們送得也很遠了，都快回吧！”
馬車內，趙徵洪亮而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出。
傳到了每一個百姓的耳朵裡。
百姓們卻沒有感覺到被欺騙的憤怒，獨有笑容。
只剩塗傑，皺起眉頭，生起了詫異，不明白為什麼趙徵能突然如此的中氣十足。
“壞事！”
幾瞬後，塗傑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趕緊把手中的老參交還給了拄拐大爺，然後又鑽進了馬車車廂內。
“趙......”
“噓~”
塗傑憋住了。
只是呆呆的看著躺著的趙徵，看著他口鼻冒出的鮮血，看著他毫不在意的表情。
塗傑，被震撼住了。
他真的說不出話來。
只能不停的在心裡對著自己發問。
“我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我能這般不怕死嗎？”
“我曾經，好像也有這樣的理想。”
直到馬車行進產生的晃動，讓懷裡的馬蹄金告訴了他金子的分量。
他才回了神。
“趙大人，你是一個偉人！”
詞窮後，塗傑終於憋出了一句話。
趙徵看著他，露出了笑容。
這一次，沒有意味深長。
這個傢伙，拉攏不了，也暫時不殺了吧。
“請塗大人為趙某作證，將百姓們都驅散了吧。”
“一直這麼跟著也不是事兒。”
面對趙徵的這個請求，塗傑自然無法說出拒絕。
任誰，應該也無法說出拒絕吧。
譁！
塗傑又出了馬車。
這一次，他帶上了笑容。
“鄉親們，趙大人已經好了許多了！”
“現在已經安穩的睡過去了，大家就散了吧。”
“不然趙大人一直記掛著你們，他也睡不安生啊！”
隨行百姓聽見這話，看著塗傑臉上的笑容，腳步遲疑了。
但還是那個心細的大娘，感覺到了不對。
“這位大人，我們不出聲就是了！”
“就讓我們跟著吧！”
“陛下不是也下了旨意嗎，京城百姓都要出城迎接趙大人。”
“那我們自然也不能落了後啊！”
大娘小聲說出了這話後，就仔細觀察起了塗傑的表情的變化。
“這個......這是趙大人的希望啊，趙大人睡前，就想著各位鄉親快些回去！”
她，抓到了。
就像年輕時候，問自己的郎君，是否會憐惜自己一輩子一樣的準確。
塗傑在遲疑，他在編造謊話。
不像當初的郎君，現在的糟老頭子。
在當時，郎君面對這個問題，是認真的，紅著耳朵的，語氣堅定的，視線不移的。
“塗大人，那老太婆想看一眼趙大人，可以嗎？”
“掀開一個縫就行。”
“老太婆一家都是當初的趙府總督大臣救下的，只想再瞻仰一下趙大人。”
大娘說完話，再直勾勾的看著塗傑。
“.......”
塗傑被這個大娘盯得臉部發燒，腦袋一片空白。
終於敗下陣來。
他，沒話說了。
馬車周圍的百姓，也是一樣的反應。
紛紛看向了沒有動靜的馬車。
最後還是大娘，為所有鄉親，為塗傑想了一個主意。
“這位大人，我們就在馬車尾後安靜的跟著。”
“您就給趙大人說，我們已經回家了，行嗎？”
“老婦與鄉親們，想送一送趙大人。”
大娘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差點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但她就在馬車旁。
控制不住也必須控制。
周圍所有百姓，也都一樣。
“呼......”
塗傑回頭，看了一下馬車掛簾。
長嘆了一口氣。
最後，還是點了頭。
“行。”
“謝大人！”
......
於是，隊伍就這麼繼續行進了起來。
從高處看，這個隊伍真的很奇怪，一輛馬車打頭，車後，是一時浩蕩不見尾的百姓。
好像一條長龍，卻又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塗傑在期間，又拿回了那根老參。
他騙趙徵說，百姓們都走了，這根老參，被他們直接硬塞了回來。
“趙大人，給都給了，您就再含一片吧，好歹也是鄉親們的心意。”
馬車內，塗傑化身了保姆。
“不......”
“讓錦衣衛送還回去！”
但趙徵也依舊不想浪費這麼一根好東西。
老參，就又回到了百姓的手裡。
直到一日。
這條長龍前方，奔來了幾匹快馬。
這條長龍，才終於起了動靜。
......
“小友！小友！老夫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