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老朱我是個人
“詔畢！”
禮部尚書解晉收起手中的罪己詔，交到了工部尚書王正手裡後，才敢看向下方百姓，看向趙徵。
此刻，他內心的不安，比昨夜可能丟掉性命還要更甚。
因為趙徵還沒有表態，百姓們還沒有表態。
而皇帝朱重八，也在等著。
“......”
趙徵感受著前方的注視，感受著身後的關注，腳步下意識挪動，但內心還在剛才老朱罪己詔中的內容而恍神。
老朱是真的在認錯？
肯定不是。
他一定是因為事情太大，而不得不這樣做。
自己要，繼續嗎？
這個問題，在趙徵的腦海中不停的環繞紛飛。
“你是小乖叔父的親人嗎？這位叔叔？”
“小乖別搗亂！”
趙徵感覺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回頭看，才看到是小乖，頓時一股輕鬆的感覺從心裡升起。
但孫大爺卻想趕緊把自己孫兒給拉回。
“是。”
所以趙徵見狀，趕忙擠出一個笑容，蹲下勾了一下孫小乖的鼻子。
孫大爺這才將自己孫兒放開。
而孫小乖，也一下子撲到了趙徵的懷裡。
但趙徵剛想抱住，結果孫小乖卻一下子又躲開了。
“小乖？”
趙徵不知道什麼情況，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恢復和藹後，疑問向他怎麼了。
“叔叔，小乖穿的衣服會扎人，你會疼的。”
孫小乖真的很懂事。
此刻，趙徵才發現，孫小乖素衣下，是一件新的麻布衣服。
“叔叔要抱小乖的話，就等小乖把這件新衣服多洗幾次再抱吧。”
“到時候就柔軟了。”
“啊！”
面對孫小乖這番話，趙徵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將他抱過。
惹得孫小乖一陣驚呼，掙扎，生怕扎到了趙徵。
但小孩又怎麼能扭得過大人呢。
何況趙徵的二十三號傀儡，還正值壯年。
“叔叔不怕。”
趙徵將傀儡的痛覺隔離解除，從孫小乖身上，感覺到了人間的真實。
他一直覺得自己只要不娶妻，不弄權，不喝花酒就算在全心全力幹好事了。
但現在，他才意識到，其實一直在享受。
自己穿的是錦布作衣，可以隨時去酒樓開葷。
而孫小乖這樣的百姓，卻連新的麻布衣服在平時都捨不得穿，油湯泡飯就十分滿足。
他一直都有這個能力去改變。
但他卻一直在抬頭看，而沒有低頭看過。
日月王朝，還不夠富。
“我不反老朱，除了他的功績，就是因為反了他，可能天下大亂，可能只會換得另外一個皇帝新掌江山。”
“但現在，我終於找到另外一個辦法了。”
“如果千萬兩喂不飽他，那我就掙來萬萬兩，貪九漏一，只要把一做大。”
“那時候，那我也就能放心走了。”
趙徵回頭，看向了臺階上的皇帝朱重八。
兩人對視著，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野心和貪心。
然後，還有對彼此的妥協。
他們總有部分野心與貪心是重疊的。
......
“叔叔，你怎麼了？”
“對了，小乖的叔父呢？”
“爺爺說今天是來給叔父送別的，小乖怎麼沒有看見呢？叔父要去哪啊？”
“叔叔你知道嗎？”
還是懷裡的小乖，將又有些走神的趙徵給拉了回來。
他這才低頭，看著懷裡的小乖，看著那一雙天真的眼神望著自己。
剛才還雄心壯志的趙徵，突然，語塞了。
“你叔父，要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小乖放心，有緣終會見到的。”
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趙徵都不會安慰人。
所以，他搞砸了。
“很遠的地方......”
趙徵懷裡的小乖，聽見這話，眼中的光芒卻一下子就變得暗淡。
等趙徵埋頭去看，才發現這孩子哭了。
“嗚嗚嗚。”
“別哭別哭，小乖怎麼了？”
“你騙人，我孃親去世的時候，爺爺也是這麼說的。”
“小乖的叔父是不是死了。”
“小乖再也見不到叔父了，小乖還沒有孝敬他呢！”
孫小乖的話，讓聽見的人，都忍不住落淚。
傳到皇帝朱重八的耳朵裡，又更像是一句審判。
“讓咱來吧。”
“陛下！”
“父皇！”
皇帝朱重八沒忍住，直接下了臺階，藍羽趕忙擋在他與百姓中間。
“來，讓爺爺抱你！”
“小乖有爺爺，你不是小乖爺爺，你像一個壞人！你長得好凶！”
然而，面對皇帝朱重八的邀請，孫小乖卻在抬起頭，看到朱重八的面容後，直接被嚇得在趙徵懷裡都待不下去，直接跑回了自己親爺爺懷裡。
孫百戶趕緊顫抖著下跪。
砰！
“陛下，草民孫兒無知，請陛下恕罪！”
皇帝朱重八這時候肯定不能怪罪的，他只能尷尬的站起，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因為他看向四周。
他從周圍百姓的眼裡，看到了刺眼的恐懼。
他，沒有受到罪己詔裡雷電的審判，卻先受到了百姓們眼神的審判。
“呵呵......”
老朱只好用乾笑，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刺痛。
但既然都已經走下來了。
所以他又轉頭看向了趙徵。
“趙愛卿，是咱對不起你們趙府。”
“趙愛卿，可能原諒咱？”
然後，不等趙徵回應，他就直接招來太監王半。
“立刻起旨，昭告天下。”
“追封咱的愛卿，忠義侯，為忠孝公、太保、享太廟！”
“追封咱的聖賢趙家主為開封府府尹，授天長縣為世襲封地！”
“是！”
太監王安記下後，立刻回身去起旨。
而皇帝朱重八，也轉身，再次面向了百姓。
“各位鄉親，咱知道，咱的封賞來得太遲了。”
“如果大家有什麼想說，有什麼想罵，咱一併受之！”
“日月山河為鑑！咱這個皇帝，絕不會追責於你們！”
“父皇！”
太子朱標在一旁，終於是站不住了。
自古以來，哪有皇帝走到百姓堆裡讓百姓罵的。
如此豈不是丟了皇帝的威嚴。
“太子退下！！！”
但皇帝朱重八，已是下定了決心。
他直接呵退了太子朱標。
又扒開了擋在身前的洪都侯藍羽。
“咱和鄉親們一樣，其實也是一個人。”
“犯了錯，就要認。”
可能是為了自己的江山，可能為了舒緩自己內心的刺痛。
反正皇帝朱重八，踏出了這一步。
他脫下了自己的金冠，解開了自己的龍袍。
又變回了那個朱重八。
但能做到這一步，對百姓來說，已經夠了。
所以趙徵趕緊解圍。
“陛下！草民家主，想要落土為安了！”
“對對對，落土為安為重！陛下您快快穿上吧！”
百姓們見此，也趕緊應和。
甚至親自為朱重八，撿起了地上的金冠和龍袍，為他穿戴上。
“行！那咱就多謝各位鄉親們的仁慈了！”
......
......
......
“起靈！！！”
“魂兮歸來！！！”
“太子，剛才是父皇當上皇帝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那麼開心啊！”
“為什麼？父皇你可不能再這樣了！”
“你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