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勝利日

威脅人類萬年之久的異常逐個謝幕，常態將臨大地。

歷經了無數血與淚的考驗。

基金會終於迎來了勝利。

高階工程師Eric獨自坐在Site-93的員工餐廳裡，自斟了一杯，看著紫紅色的液體漸漸盈滿酒杯。

這是他為基金會工作的第三十個年頭。

三十年間，伴隨著責任與恐懼，他曾無數次設想過自已的結局，也無數次見證了別人的結局。犧牲，降級，處決，清除記憶；Eric清楚終有一天他也會迎來自已在基金會的最後一刻。

而眼前這個平淡的現實他卻從未料到。

有一點不捨啊。Eric搖晃著酒杯，暗自苦笑，明明是值得慶賀的事情，自已卻在這樣想。在留戀那些充滿異常的日子嗎？

不，算了吧，老骨頭。

已經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充滿混亂與異常的世界沒什麼可留戀的。

基金會已經贏了，從異常手中贏回了世界。

就這樣結束吧。

重整思緒，Eric舉起酒杯，迎著斜射入玻璃窗的幾縷陽光。

這一杯，敬久違的常態。

剎那間，豔麗的紫紅色碎裂般崩裂褪下，黑色的液體在杯中盪漾。

色彩碎裂著剝落。

花瓣的顏色，彩虹的顏色，大海的顏色；交通燈的顏色，電視螢幕的顏色，時尚衣著的顏色；火光的顏色，彈殼的顏色，鮮血的顏色——

習以為常的世界在幾十億人的眼前蒙上了恐怖的陰影。

那一瞬間嚴重的車禍在每個國家每條道路上演，倖存者們恐懼地顫抖，瞳孔裡映出舞動的黑白火焰和墨汁般的血。

舞臺上模特的時裝失去了色彩，幾名觀眾的疑問尚未出口就被尖叫著逃亡的人群淹沒，高跟鞋踏斷了摔倒的可憐人的手指，濺出一團墨跡。

人們衝出家門，看到天空與雲被陰暗籠罩；看到太陽昇起，映出一片昏暗；看到地獄般的大海黑浪翻滾。

再精明的政客也想不出解釋的藉口了，每個人都在同一時刻眼睜睜地目睹了世界的異變，他們自已已被絕望和恐懼擊垮。

而這不是開始，更不是結束。

曾經的水，曾經的風，曾經的容貌。

那些丟失的東西正悉數迴歸。

曾引以為傲的理性在真相面前崩壞，如同記憶中的色彩碎裂著剝落。

“那麼，雖然只剩下三位，還是做一下表決……”O5-9看了看眼前灰暗的兩位同僚，手指劃過那份塵封已久的檔案。

“你心裡明白，9。”O5-7輕聲說，黑色液體正從他的右臂上淌下，滴落在地板上。“沒什麼意義了，況且這不是異常。”

O5-9不語，沉默良久後，他起身開啟了玻璃窗。機密檔案被隨手丟擲，被風裹挾著飄向下方熊熊燃燒的黑色城市。

“我很後悔。”O5-9說道，“各位，我非常後悔。”

“每一次透過忽怠協定的都是O5議會全員。9，責任不只在你……” O5-7感到一陣疲倦，眼瞼沉重起來，“不，就算是13位都活著……也已經承擔不起這個責任了……”昏暗的日子來臨後，他難得有如此強烈的睡意。黑跡浸透了他蒼白的西裝。

“7……”O5-9輕嘆一聲。

視窗灌進的寒風冷卻著O5-7的身體。

“我以為基金會能做到更好，我高估了……”

“不……事實上基金會運作得比預期好得多。”O5-13嘶啞著嗓子回答。

她的語氣夾雜著難以名狀的欣喜。

“直到最後沒有一個異常得以危害世界，也沒有一個異常暴露給公眾造成恐慌。”

“我們付出了那麼多代價，一直堅持著，守衛著，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你在說什麼啊，13。”O5-9轉過身質問，世界昏暗，他看不清O5-13的表情。“沒必要自欺欺人了，看看窗外吧，如今這是……”

“這是我們贏了，9，我們堅持了這麼久，終於贏了。”她抬頭迎向O5-9的目光。

“我看見了，這就是常態啊，這是SCP基金會一直苦苦守衛的東西！”

她笑著，淚水在無色的臉上流淌。

威脅人類萬年之久的異常均已謝幕，常態重臨大地。

歷經了無數血與淚的考驗。

人類終於迎來了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