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宮宴的第二日,老皇帝在御書房單獨召見白霜。
這一次進宮,白霜心裡有些忐忑。相較於中秋宮宴的公開場合,私下見面老皇帝不必顧及面子裡子,想翻臉就翻臉。
雖然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心裡也早有預期,心裡還是抑制不住往更壞的地方去想。
長青宮,從東門入,途經一片池塘,才是御書房。
池塘上浮著幾隻鴨子,看著老神在在,漫不經心的樣子,誰又能知道為了前行,水下的腳都要劃出殘影。
白霜駐足在池塘邊看了片刻,說實話,此時的自己真有點像這幾隻鴨子,外表鎮定,內心慌亂。
“白小姐,這邊請。”引路太監見白霜遲遲不動上前催促。
“好!”白霜問小太監,“這是宮裡養的鴨子?還是原本就在這裡的野生的?”
引路太監低頭,“這是九公主養的鴛鴦。”
白霜……“很漂亮,九公主好眼光。”
御書房,白霜行參拜大禮跪在地上,老皇帝像是沒看見一般,自顧批閱奏摺。
白霜跪在那裡,給自己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後,開始閉目養神。
老皇帝……
“起來吧,你倒很會找自在,在邊關的時候也這麼懶散嗎?”皇上放下手裡的奏摺問道。
“回皇上的話,臣女在邊關時每日奔襲在戰場上,要吊起十二分精神,否則的話,一個分神就會成為紅毛鬼子的刀下亡魂。”
“回京後,恍然發現,這世上原有如此陽光幸福的日子,臣女不由內心讚歎皇上英明神武,心中安定,也就散漫了些,嘿嘿,還請皇上見諒!”
“你的意思是,孤的聖恩不至東北?”皇上冷眉問。
“回皇上的話,臣女的意思是,皇上您的聖恩總偏心京城、江南、川蜀,分給東北的沒有他們多。”
白霜的話一出口,老皇帝神色凜冽盯著白霜,似乎只要白霜說錯一個字,他立即將人拖出去斬了。
“皇上,京城自不必說,您幾次出行,去的都是江南一帶,江南水患都是皇子們親自去治理。”
“臣女從每年都能從邸報上看到,朝廷又給川蜀撥款多少銀兩,修渠建園,開辦書院。”
“再想想東北的百姓,同樣是皇上您的子民,只能在別人的邸報上感受皇恩。”
“皇上,東北的百姓也想親自沐浴在皇恩之下~”
白霜說著,開始撒起嬌來。她的父親生性耿直,說話都是直來直去,所以在朝堂上討不到半點好處。
既然這樣,那她就換個思路,老皇帝不是喜歡會演戲的大臣嗎?那她也演給老皇帝看。
而在老皇帝的眼裡,白霜的撒嬌,其實意味著東北王的服軟,斷軍餉兩年白正舉終於熬不住了!
老皇帝摸了摸自己的鬍鬚,打量著白霜:
“那就說說,你父親為何不從詔?孤幾次下詔讓他回京,他都推辭不肯歸,是何道理?”
“皇上,父皇的陳情書字字屬實。一是因為傷勢不能成行,傷剛好,邊關的戰事又起,實在走不開。”
這一點,皇上是不信的。
邊關有戰事,皇帝知道,但如果像東北王的奏摺裡說得那麼頻繁,他是不信的。
第一,既然戰事頻起,為什麼東北王打了那麼多次勝仗,從來沒有往京城運送過戰利品?一張弓、一把劍都不曾有過。
第二,紅毛鬼子就不需要生活嗎?戰爭的損耗都是雙方的,他們從大魏手裡討不到好處還不休戰?
同樣的情況,西北突厥和大魏簽訂休戰契約,已經和平發展數年。為什麼受東北王遏制的紅毛鬼子不行?
所以,東北王的奏摺真假參半,他很有可能在養精蓄銳,將來的兵戈所向,真不一定會對準誰!
老皇帝知道這些是他的小心思,不能宣之於口,否則會被認為小肚雞腸,沒有天子肚量,所以他從不對外人道,只在自己內心揣測。
“既是有傷,應該回京休養的。”老皇帝似是喃喃自語。
他也曾想過派人去接替東北王進京,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不是太年輕壓不住東北王的手下,就是年紀太大受不了東北的苦寒。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將領,從不插手朝政的老福王上門就是一通劈頭蓋臉地罵,並揚言,如果誰去東北且守不住邊關,他拼死也要誅對方九族。
白霜沉默,想讓父王回京,那你倒是派人去啊。
不是白霜託大,如果皇帝真的派人去接替父王,一年之內,東北邊關必破!
“父王也想回京休養,只是他肩上的擔子太重,不但要守邊關,還要養活大軍。”
“皇上,邊關將士們的軍餉,什麼時候能到位呢?”白霜再次開口。
老皇帝……他就走了個神,話題又回到軍餉上。
軍餉,萬萬不能給!
“如今朝政困難,用錢的地方多,孤會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的。還有你的婚事,如今你已經到了京城,這件事就交給皇后娘娘辦吧。”皇上迅速轉移話題。
白霜的眼睛一亮,“皇上同意臣女和五皇子的婚事了?謝陛下!”
皇上……蹬鼻子上臉呢,白正舉可沒這個毛病!
“別謝,你和小五不合適,況且小五也不喜歡你!”皇上拒絕得非常明顯,帶點厭惡,他可不希望有這樣的一個兒媳婦。
“皇上,臣女和五皇子合不合適,您怎麼能知道?再者,臣女覺得,五皇子昨日拒絕臣女完全是因為沒經歷過,面皮薄。”
“出了宮宴,回去的時候,五皇子還護送臣女出宮了呢!”
“不信的話您可以去問問,但是很多人都看到了,還有江家那個花蝴蝶,他本來打算送臣女的,但臣女覺得,臣女一看見他就討厭,心情不好!”白霜義正詞嚴。
“皇上您覺得呢?作為世家子弟,什麼都不會,每日想著怎麼招蜂引蝶,沒出息死了!”
“臣女回去之後打聽過了,他因為名聲不好,在京城已經找不到親事,所以這麼大了婚事遲遲定不下來!”
“皇上,您覺得……”
“好了!”皇上眉頭緊皺,將不耐煩清楚明白地寫在臉上,“沒事你就先退下吧!”
真是煩死了!!!再讓她說下去,這婚事還能不能成了,他找一個願意娶她的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