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銅鎖鎮上的人,此時尚在雷家祠堂的藍瞳一行也注意到了上空的異象。

“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嗎?般若。”雷傑眼眸低垂,用不符合年齡的沉戾語氣說道。雷末和藍瞳被他的口吻嚇了一跳。

恰在此時,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子闖入祠堂。

“小山鬼,小山鬼在嗎?瑤光錄和落雪被般若帶去異界了!”孫嬈嬈語氣焦急,還未站定便喊出了聲。

“你說什麼?”饒是藍瞳的心再大,也知道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可沒等她反應過來,雷傑卻搶先開了口:“走,瑤光錄不能落在外人手上!”縱然雷末藍瞳一樣焦急,可誰也沒這魄力去異界救人,這麼個小蘿蔔頭卻無懼無畏的樣子。

其實雷傑就是魔印。這也是一段機緣……

山鬼隕落那一天,和藍瞳娘一樣痛苦難當的,還有雷傑的娘。因為她兩歲的兒子患了時疫,眼看就要撒手人寰。魔印這邊廂打退了般若,正悵然若失。剛剛雖眼睜睜瞧著山鬼的靈體落在了琳琅瓦寨,可自已要怎麼才能留在人間,護她周全呢?

正心緒煩亂,一閃神被雷傑孃的無相儺請神罡步請了去。

按說問神請醫,怎麼也請不到龍王爺頭上,魔印又值新神上位,並不通曉裡面的門道。四下觀瞧,自已是上了一個女巫的身,面前一個兩歲多小娃娃,雙目緊閉,仰躺在床榻上,臉色青白,出氣多進氣少,這樣子,恐怕來不及了,就這一口氣的事了。

旁邊一個青年男子,苦著臉唉聲嘆氣,“襄兒,山鬼大人可請來了?咱們的傑兒還有救嗎?他十三哥是堂堂雷家大巫,你不是還說要讓傑兒回雷家拜他為師嗎?他不能就這樣沒了啊,哎,我的兒啊……”

“山鬼?雷家?”魔印心念一動。想來山鬼初隕,自然請不到。而他身上有琳琅的修行,這才陰差陽錯請到了他。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藉著這個孩子回返人間,找機會接近新山鬼,伺機相助呢?他欠琳琅的太多太多了。

“爾等聽好了,這孩子命中有此劫。現已安然度過。待他醒後,一定要找機會回到雷家祠堂,好生傳習巫術,以保此生無虞。”

“啊!山鬼顯靈了!!我兒有救了,太好了!”

他全然沒有看到,身後的孩子此時已經嚥氣了……

魔印嘆了口氣,一縷靈體從雷襄體內溢位,竄至雷傑體內。而後孩子面色漸漸紅潤,睜開了眼睛。

只能用借屍還魂這個法子了。無奈的是他畢竟才初初化龍,這修行之路,要從個兩歲孩童開始走起了。也好,山鬼不也才化形嗎?就讓自已一步一步走回山鬼身邊吧。思緒回到了初遇琳琅之時……

其實魔印和琳琅遇上也屬緣分。

數年前魔印還是那不得志的龍族異類,一條大蟒遊經沅水,見這青綠山水靈氣豐沛,便生了駐留修煉之意。蛇是陰物,最愛在月色下汲取月華,魔印隱隱覺察遠處的琳琅山巔靈氣最盛,便沿著溪流一路上山……哪知道誤入了獵戶的“剝龍陣”險些喪命。待他覺察出異樣時,已經著了道,他只覺腹部一陣刺痛,隨後而來是全身的麻痺。未及細想,便兩眼一黑暈倒在地。

暈倒前只來得及看一眼自已身下——腹部不知何時流出了汩汩鮮血,沿著來路一直延伸了很遠很遠。

再次睜眼已經天光大亮,魔印只見自已躺在一個簡易的床榻上,頭頂是個茅草的棚頂,陽光絲絲灑落在他臉上,剛醒來的他還懵懵的,只聯想到這是個明媚的好天氣。也不知道自已何時化了人形,他低頭看到自已的傷口都被處理過了,那些發黑的皮肉被清理乾淨,還敷上了厚厚的藥草。藥草青綠的汁水絲絲滲入傷口,他感覺傷口處熱烘烘的,彷彿能感覺到它正在竭力癒合。正打算拿手撥弄下腹部快掉下的草藥,門吱嘎一聲開了。

伴著陽光進屋的是一襲青色衣衫,還沒看清楚那女人已經快步走了上來,坐在床邊,一抬手捂住了他腹部的草藥。

“你別動”那女子的聲音暖暖的,手指也暖暖的:“傷口剛癒合,亂動會掙開。”

“我這是怎麼了?”魔印本能往裡縮了縮,這時才看清了她。這是個20歲左右的女子,眉眼彎彎的,頭髮鬆鬆挽了個髮髻,幾縷頭髮垂落下來,被透進屋的陽光一打,金燦燦的。她身上有股力量,似神似妖,魔印一時分辨不出,剛經歷的事情他還沒理出個頭緒。

“那叫剝龍陣,是專門對付蛇的。”她起身拿起桌上的一個粗陶大碗,在水缸裡舀了一大勺水,仰脖咕嘟咕嘟喝了起來,喝完又舀了一碗,大剌剌地遞給魔印:“你喝”。魔印接過來,也學著女子的樣子,不客氣地喝了起來。

她又開口了:“取新鮮的竹子,劈成細細的竹片,頭部削得尖尖的,浸上麻藥。在蛇出沒的地方密密佈滿……把竹片敲入泥土。初時只露個尖端,越往後露出的部分越多。蛇的腹部最為柔軟,一開始被細竹片劃傷,沒待反應過來,麻藥就滲入了破損的皮肉裡。慢慢隨著傷口越來越深,蛇體內的血液也大量流出,再加上中了很多麻藥,蛇就會昏死過去。這時獵手便趕緊過來,活剝以後拿蛇膽和蛇皮跟藥婆換東西……”

“好了,你別說了,”魔印越聽越瘮人,“你既然知曉我的真身,為何還救我?你是什麼人?”

“原來你不認識我啊?”琳琅一聽來了興致,這十里八鄉哪有不認識山鬼的人?“我叫琳琅,是此處的山鬼,你叫什麼?是過路的野仙嗎?”

琳琅說話客氣,其實這樣的道行,稱不上仙,頂多也就是個大妖而已。

“我……我叫魔印……”魔印說話間放下了手中的陶碗。

“你是龍族的人?”這下輪到琳琅驚訝了,她還從來沒見過冠“魔”性卻非龍的龍族人,這人身上一定有什麼秘密。

“是,我是龍族的人,只是德行不夠,只能託生成一尾大蟒,從頭修煉。”魔印緊抿的雙唇裡擠出的除了話語,還有滿滿不服氣的意味。

“咳,那也怪不得你,天生的嘛。”魔印幾千年的不忿,琳琅卻淡淡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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