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雪悄無聲息地飄落，張源早上醒來，院子裡白雪覆蓋，像是鋪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絨毛毯子。
放眼望去，農田，樹林、溪流、遠山都被潔白的大雪覆蓋，地上萬物美景與天邊白雲連成一片，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聖潔、安靜、祥和，恍若一個不被外界打擾的桃花源世界。
村子裡，屋頂和籬笆上堆積著厚厚的積雪，宛如童話中的世界。煙囪裡冒出的青煙，在白雪的映襯下更加清晰可見。村道上，留下了行人淺淺的腳印，延伸向遠方。遠處傳來孩童們嬉戲的聲音，給這寧靜的畫面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清晨，寒風凜冽，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灑在大地上。一位老太太身著厚實的棉衣，緊緊牽著小孫女的手，邁著蹣跚的步伐向大院走去，跛足的左腳，一瘸一拐，卻並不影響她走路的速度。
“你這賠錢貨，走快點。”
“今天可是有肉的，去晚了就被人搶完啦！”
老婦人昨晚聽小孫女說，今天張家管一頓肉，她激動的一夜都沒睡到，夢裡饞地流口水了。
今天沒像往常睡到晌午，早早便起了床，走這麼遠，就是為了飽飽的吃上一頓肉。
她的身後，小孫女裹著鮮豔的棉襖，像個小棉球，木訥的臉上難得有一絲表情。她緊緊拉著祖母的手，小腳踩在咯吱咯吱的雪地上，短小的腿，短小的步子，一路小跑，緊隨祖母。
“是小佟來啦！”
開門的還是小虎的爺爺老陳，看見是院子裡的最小幫工小佟，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連帶著也對著小佟身邊的矮胖臃腫，總愛來蹭飯，佔主家小便宜的老婦人點了點頭。
老陳對小佟這個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很是喜歡。在他眼裡，自已孫子小虎雖然也乖巧，但是缺乏男子氣概，女孩子就不一樣了。
“嗯！小虎爺爺，新年好！”
“額！新年好，新年好！”
老陳聽到“新年好”一時間有些恍惚，像是斷片的人，愣了好一會兒。
新年好？他不知道已經多久沒聽到別人跟他說新年好了。
上一次過年是什麼時候？
六年前？
七年前？
還是......
好像自從崇明皇爺駕崩以後，他所在的雲州就再也沒有過新年了。
大家連飯都吃不上，又哪有什麼精力去過新年呢？
“新年好，新年好！”
老陳神情癔症，像是陷入什麼回憶。
老太太避開老陳，領著孫女一路來到廚房門口。
她突然就彎下腰，對著門口就深深地磕了一個頭。跪下的同時，還用力扯著站立在原地的小孫女，示意孫女也跪下。
小佟乖乖地學著奶奶，也跪下磕了個頭。
“張老爺！新年好！”
另一邊，張源正在屋裡和繡娘一起，圍著土灶煮昨晚大家提前包好的餃子。
聽到門外的動靜，趕忙從廚房出來。他看到老太太和小佟大冬天跪在地上，連忙將兩人扶起來。
“別磕頭，別磕頭，使不得！”
“小佟趕緊將你奶奶扶起來！”
廚房裡看火的吳繡娘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趕緊開口勸道。
“佟大娘，地上涼，你趕緊起來吧，您的腿指令碼來就不方便，別再凍壞了。”
可是老太太並不領情，依舊領著孫女跪在地上不起來。
吳繡娘看見跪在地上死活不起來的老太太，她瞬間明白了是什麼情況。她在下田村也生活了好幾年了。
佟老太撒皮打滾，偷雞摸狗，愛佔便宜的名聲她也早有耳聞，直到自已家這是被纏上了。
“狗蛋兒，過來。”
她給一旁和大山、小虎玩耍的狗蛋兒叫了過來。
“怎麼了娘？”
吳繡娘在兒子耳邊輕聲交代了幾句。
一個老太太，一個小女孩跪在廚房前的雪地裡，這一幕，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前來觀看。
不過看到是村子裡惡名昭著的佟老太時，大家好奇心全無，都是指著跪在地上的老婦人義憤填膺，口吐芬芳。
“她怎麼又來了？”
“真不要臉啊！她又不是咱院子裡的人！”
“是啊，一看又是來蹭吃蹭喝的，這都第幾次啦！都沒在咱院子裡幹過活......”
“是啊！老不羞的，那麼大的人了，自已能動，還讓孫女養著！”
“這老婆子手腳也不乾淨，去年偷我家的菜還讓我給逮個正著，又是撒潑打滾，說我欺負她一個老太婆子......”
“可不是，前年我家還丟了一隻雞，我聽我兒子說，就是這個死老太婆偷的。”
“太懶了，年輕的時候懶死漢子，老了賴死兒子，現在還想賴著孫女......”
院子議論紛紛，不少人圍了過來，對著跪在地上的祖孫倆指指點點。
這時，狗蛋從門口的小賣鋪跑了出來，手裡多了一袋紅黃包裝的“維維豆奶”，和一把“工分”瓶蓋兒。擠開人群，走到他娘身邊，
吳繡娘輕輕推開張源，給了他一個“交給我吧！”的眼神。便上前一步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佟大娘。
張源見此也就讓開了C位。他對這些不熟悉，平時也不愛管這些，就乾脆交給了自已的內務大總管。
“佟大娘，您看這大過年，我也沒什麼好送您的，這點錢和東西算是我孝敬您的。”
佟老太跪在地上，輕輕瞥了一眼吳繡娘手裡的三枚瓶蓋，心裡有些不滿，覺得這家人太摳了，那麼有錢，就拿這點東西來打發她！
“天冷，王嬸兒，馮嬸兒，趕緊扶佟大娘進屋吃餃子吧！”
吳繡娘可不管老太太同不同意，嘴上說著好聽的話，實則是直接招呼人群中兩個壯實的婦女，將跪在地上的老太太拉到了屋子裡。
對付胡攪蠻纏的人，就不能由著他們來。
老太太也知道自已來年還得來蹭飯，並不想撕破臉。無奈被兩個壯婦強扶著起身。
“這個您拿著也不方便，等您吃完飯我在給您。”
吳繡娘巧妙地避開老太太伸過來的手，將禮物遞給旁邊的張源，嘴裡還不忘說著好聽的話。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當然得拿捏這點兒，免得一會兒老太太又給她鬧出什麼么蛾子。
早上的鬧劇結束。
來張源家拜年的人卻並沒有減少。
有博文、博武兩兄弟。
有負責駕校的大宣。
還有其他在他這裡做過工的村民。
凡是來人，張源都讓人給他們煮上一鍋熱騰騰的餃子，附帶送上三枚“工分”，一袋維維豆奶，算是新年禮物。
關係好的，還會送上糖果，香油，毛巾等，惠而不貴的小禮物。
來拜年的小孩子，他和吳繡娘也一一招待，送上一些新奇的小玩具。
張源一直在家招待客人，忙碌到了約摸十點，然後他將家裡的事交給了繡娘，自已便帶著人駕著牛車出門了。
新年了，他也有自已要看望的人。
城裡的老譚，老黃，老袁......山另一邊的便宜師傅，這些都是要拜年的。
到了岔路口，張源讓大山博武兩人帶著禮物往建元城走，自已則調轉方向，押送著大批物資，向師父家駛去。
…………………………
陳遼輕輕揮舞，刀刃閃爍著寒光，如同猛獸的獠牙，輕易地斬斷堅硬的荊棘與雜草，切口整齊平滑。
“這麼鋒利？！”
陳遼看著平整的切口，不禁為之一驚，他本來聽徒弟說這批農具用的都是百段鋼，他是不信的，隕鐵百鍛鋼的珍貴，就算是他也並不多見。
何況這裡的農具堆積如山！
可眼前的一幕又無法解釋。
他又拿起另一個鐮刀，兩個鐮刀大小尺寸，一模一樣，像是兩個孿生兄弟。
而像這樣的簡單，他身後還有整整一車。
鐮刀揮下，成人大腿粗的稻草一如之前，攔腰截斷，切口光滑平整。
陳遼還是有點難以置信，他之後又隨機嘗試了幾個鐮刀，鐵鍬……
無一例外，都是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他的世界觀像是受到了什麼衝擊，就如同常人聽說有煉炁士一樣，久久不能寧靜。
過了半天，他才在張源的注視下，默默說了一句，
“這麼好的東西，做成農具可惜了，如果鑄成……”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在場的諸人都知道是什麼。
如今亂世將至，誰若是能擁有這麼一批精銳武器，就是擁有了創業之基。這是旁人拿黃金萬兩、甚至一座城池都換不來的。
站在陳遼身後的親衛鳴岐看著車上的物資，眼神熾熱。
其餘諸人也是面色激動。
冰冷的建州，並不能冰凍他們熾熱的復仇之心。
他們背井離鄉，遠行千里乞活，當然不只是為了活著，還為了終有一天能跟隨侯爺殺入天都，重回庸州老家。
“師父，您滿意就行。”
“您放心，只要您想要，跟徒兒說，不說要多少有多少，但弄個幾萬十幾萬件還是可以的。”
張源也不算是吹牛。
大工業時代，鐵比木頭還便宜。什麼特種鋼，混合鋼，只要有錢，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怕有風險，自已開個農具廠，買兩臺機器，一天加工個幾千件完全不成問題。
不過，他的話還是令人難以置信。
一眾人都還沉浸在對眼前農具的驚歎之中，一群大老爺們像摸自已媳婦一樣，輕輕撫摸著車上的鐵疙瘩，生怕弄壞了。
張源覺得無聊，就打了聲招呼離開了。
“師父，我還帶了其他禮物。我先進去看師孃了，問問師孃她怎麼安排！”
大老爺們兒哪有神仙小師妹香！
快一個月沒見小師妹了，張源快憋壞了。刷一萬個抖音擦邊兒女主播都平息不了的那種。
為此，這次他來的時候還特意帶了個手機，就是要給小師妹拍幾張美照，以解相思之苦。
（絕不是用什麼特殊app，搞什麼一鍵脫…）
營地輔屋，陳語嫣正坐在火爐旁，懷裡抱著一隻小白兔，嘴裡貪吃地嚼著小零食。
糧食問題解決了，大家都能吃飽飯了，她的小白兔又回來了。
雖然此兔非彼兔！
“師妹，語嫣師妹！瞧我給你帶了什麼！”
房門被突然開啟，衝進來一個年輕男子，身材高挑，相貌不算英俊，但也算是儀表堂堂。
男子一進來，就興沖沖地從包裡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桌子上。
“師兄這是什麼啊？”
陳語嫣的眼睛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嘴角掛著甜美的笑容，好奇的看著桌子上金燦燦的東西。
“烤鴨！”
“烤鴨？這也不像是烤肉的樣子啊！”
“烤鴨！不是烤肉！”
“你嚐嚐，你嚐嚐！”
張源催促道。
桌上擺放著一隻處理好的金黃酥脆的烤鴨，香氣四溢。
陳語嫣用筷子輕輕夾起一片烤鴨，仔細地品味著那誘人的香味。
她慢慢地將烤鴨放入口中，牙齒輕輕一咬，頓時，香脆的外皮和鮮嫩的鴨肉在她的口中融合，濃郁的味道讓她陶醉其中。
“用餅包著，沾這個醬，再沾一點點糖，會很好吃。”
她又夾起三片，學著張源的樣子，蘸料，捲餅，大口地咬了下去。
她那張櫻桃小嘴瞬間被填滿，咀嚼的動作十分誇張，卻又顯得格外可愛。
她完全沉浸在烤鴨的美味中，眼睛微微閉起，細細品味。
“師兄，好吃！”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滿臉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每一口的咀嚼都讓她感到無比滿足，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起來。她享受著這美味的時刻，心情格外愉悅。
小嘴不一會兒就被塞的滿滿的，嘴角都是油。
“師妹，別急，慢點吃！我包裡還有一隻！不夠吃還有！”
見小師妹吃的如此香，張源連忙把揹包裡給師父師孃留的那一隻也拿了出來。
至於師父和師孃，還是下次吧！
烤鴨還是熱乎的。
這是他提前訂好的外賣，剛藉著假裝上廁所的空隙，回去拿的。
看到師妹吃的這麼開心，張源也露出了舔狗般笑容。
“師妹，別吃太飽，我還給你帶了其他的零食……”
“師兄，唐僧肉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