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君離澈逃也似的抱著外袍抄小道回了偏殿。

還好現在天色已晚,除了宮殿大門口有守夜的宮人外,內殿和偏殿無人看守。

否則他和公主就都說不清楚了。

他抱著外袍,坐在自已的床榻上,羞恥感此刻正大過身體的燥熱感。

怎麼辦,被公主看到他滿臉通紅的樣子了。

他還不小心親到公主的臉了啊啊啊啊!

好軟好香嗚嗚嗚,明天怎麼辦啊,小離澈還那麼不聽話非要挨著公主。

他這麼失禮,公主肯定會不要他了。

說不定明日就下令將他趕出凝榮宮了,說不定他再也不能和公主說上話了。

他不是故意的啊,

都怪那碗湯……

君離澈懊惱的捶了捶頭,隨後拿起散亂的外袍想要將它搭在架子上。

一件帶綁帶的雪色布料卻從外袍中掉了出來。

少年一下子僵住了,他紅著眼顫抖著將還殘留著香氣的布料撿起。

走得太急了不小心把公主的衣服也帶回來了,她肯定會以為他是個偷拿她衣服的變態……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啊……

……

半個時辰後。

君離澈躺在床上,床幔落下,少年白皙俊朗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不停的喘著粗氣。

棉被蓋住了他的身子,只露出一截鎖骨和修長的脖頸。

無人知曉,方才在棉被下發生了何事。

他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了自已的唇,少年泛著些許水潤的桃花眼望向一片黑暗。

腦海中卻自動浮現出了那道秀敏可愛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他都記得。

少年長睫微顫,面頰微紅,隨後閉上了雙眸。

從被子裡拿出了一截殘留著香氣的布料。

公主,

阿澈逾矩了…

……

次日一早,

穿戴整齊的君離澈就跪在凝榮殿外了。

雪意掐著時間點醒來,感覺該送君離澈去國院的時間到了。

她招呼著如花和宮女幫她洗漱更衣,如花卻一臉欲言又止。

雪意挑了挑眉,“如花姐姐,怎麼了嗎?”

如花正為雪意梳著髮髻,隨後糾結著開了口:“公主,離澈已經在殿外跪了半個時辰了,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就等著您起來。”

雪意立馬站了起來,“什麼?半個時辰?為何不叫醒我?”

“離澈說……不想打攪您休息。”如花手裡還拿著將要給她戴上的髮簪。

雪意皺著眉,直接走到了殿門口。

一走近,就看見一道身影直直地跪在那裡,垂著眸子,看上去冷清極了。

雪意走過去,面上帶著不加掩飾的心疼,“你做什麼?快起來!”

君離澈卻抿著唇,不願起身。

“奴才對公主失禮了,該罰。”

雪意將他扶起,少年的身上冰涼的很,外面都是寒風,他卻直直跪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不就是一個小時嗎?

這貨傻不傻?!

她有些生氣,外面天這樣冷,他凍壞了怎麼辦?

“昨天的事本公主不在意,沒什麼好失禮的,意外而已。從今往後切莫再糟蹋自已的身子。”

可君離澈在被雪意拽著進內殿時,他的眼眸卻幽深的要命。

可是,他真的失禮了。

並且,不是意外……

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雪意將他帶進殿內,讓他坐下,自已則讓如花趕快梳好髮髻。

再不走都要遲到了,君離澈那個傻蛋還跪那麼長時間也不叫她。

再說,又沒發生什麼,不就是摔了一下嗎?

地上還鋪著毯子,又沒有磕著。

她真是搞不懂他在抱歉什麼,頂著寒風也要跪在外面自已罰自已。

受虐狂?

她穿戴整齊後,又差人拿了一件大點的斗篷,為君離澈繫好,

“這是昨日本公主讓如花姐姐從內務府領的。”

“今日風大,你穿好了,不許脫。”

君離澈任由少女給他繫好斗篷,還特意彎下了腰方便她系。

少年深沉的眼眸中全是她的倒影,如果雪意此刻抬頭的話,一定能發現少年眼裡還未來得及收起的炙熱和愛意。

但她沒想那麼多,給他繫好斗篷後就帶著如花和他一起朝國院趕。

馬車內,

雪意和如花坐在一起。

如花在給雪意喂瓜子仁,二人有說有笑的。

君離澈坐在一旁,看似注視著車窗,實際餘光卻牢牢跟隨著雪意的身影移動。

看著她吃得開心,笑的開心。

她不會知道,昨夜一個對她來說普通的夜晚裡,少年做了什麼,又下了什麼決定。

他會從泥濘中站起來的,會努力走到能和她相伴的位置上。

到那時,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將她攬入懷中,向天下昭告,他心悅她。

現在,她還小,距離及笄還有三年。

這三年,他會想辦法爬上能與她並肩的位置。

無論是那些世家子弟還是那個謝雲崖,他都會超過。

她的駙馬,只能是他。

雪意一路上都在和如花玩鬧,將君離澈送到國院後,她見到了等在臺階上的謝雲崖。

謝雲崖喜穿青衣,他就是一個情感熱烈,意氣風發的少年,帶著這個年紀應有的稚氣和活潑。

雪意和君離澈站在臺階下,謝雲崖站在臺階上。

四目相對,他笑著朝她走來,帶著溫柔和緊張。

“阿澈,你先進去吧,我和雲崖哥哥說說話。”雪意轉身對著君離澈說道,隨後就走向了謝雲崖。

現在的她,不僅是雪意,也是夏南柔。

謝雲崖是直到死都護著夏南柔,還安撫著她別怕的人。

她現在以夏南柔的身份活著,站在她的立場上,更無法辜負這樣一個真摯誠懇的少年。

君離澈抿了抿唇,隨後一言不發的走上了臺階,和謝雲崖擦肩而過。

公主看向謝雲崖時,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歡喜和柔情。

與她平時對他根本不同,謝雲崖對她來說是特殊的……

他走進大殿,坐在座位上,沉默著低頭看向自已的右手。

昨夜,

他用這隻手,

對公主失禮了。

……

殿外。

謝雲崖行至雪意身前停了下來,隨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塊赤紅色的玉佩。

上面刻著一個雪意看不太懂的圖案,他將玉佩塞進了她的手裡。

謝雲崖柔聲道:“阿柔,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現在,我想將它給你。”

雪意愣了一下,猛地搖頭。

“不可,這般貴重,雲崖哥哥可要仔細收好。”

據她瞭解,謝雲崖的生母在他六歲時便已經去世了。

他失去母親,要比夏南柔更早。

所以二人才會在冬夜裡惺惺相惜抱頭痛哭,最終走到一起。

雪意伸出手,將手中還帶著少年體溫的玉佩遞了回去。

可謝雲崖卻強硬的握住了她的手,讓她收下。

“阿柔,交於你是最能讓我放心的了。”

“等來日你及笄以後,若是還不願留著的話,再還我吧。”少年笑著,眼中是靦腆的愛意和溫柔。

雪意卻聽懂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她及笄以後還是不喜歡他,他會放手離開,成全她。

雪意的心情有些複雜。

無論如何,這一世她是不能辜負謝雲崖的。

她是雪意,也是夏南柔。

夏南柔已經辜負過謝雲崖一次了,那個驚豔絕倫的宰相嫡子最終放棄一切,陪著她一起凍死在寒冷的冬日裡。

無論過著再清苦的日子也毫無怨言,夏南柔不願意與他行夫妻之事,要個孩子,他也並不介意。

一心一意,都在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女身上。

終其一生,都在為照顧她而活。

他那樣好的人,應該擁有一個好的結局。

而不是和深愛之人永無牽扯,孤獨地過一輩子。

這個好結局是夏南柔欠謝雲崖的,她不能再次讓他就那樣度過一生。

思及此,

雪意不再推脫,她將玉佩仔細收好,反手握住了謝雲崖的大手。

小手牽大手,小人的神情也十分認真。

“夏南柔會和謝雲崖有一個好的未來,夏南柔不會丟下謝雲崖一個人,永遠不會。”

謝雲崖愣住了,他的手被她牽著。

聽著她的話,心間一股不知名的情緒翻湧著,鼻頭和眼眶也開始酸澀。

良久,

他笑了,眼眶泛紅。

“謝雲崖也不會丟下夏南柔,永遠。”

二人對視一眼,謝雲崖上前輕輕將雪意擁在懷裡,但很快分開。

這裡人多眼雜,她是公主,他是宰相嫡子。

為了她的名聲,他不能擁抱她太久。

“我要去讀書了,我會更努力的,直到能為你撐腰,護你周全。”

“好,我等你。”

二人在國院廣場的那棵大樹下分別,各自下定了決心。

阿柔,我會更加努力,直到可以護你一世平安。

謝雲崖,這一次,夏南柔會回應你的愛,讓你不再孤身一人。

如花站在不遠處,淚眼朦朧。

嗚嗚嗚,公主和謝小公子嗚嗚嗚嗚好幸福……

她好想哭。

她今年十九歲,已經陪了安夏公主六年了。

她見證了自家公主和謝小公子自小的情誼和相伴。

二人都幼年喪母,父親又都子嗣眾多。

如花想,她應該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冬日在凝榮宮內的那棵樹下互相取暖的兩道小小的身影。

他們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浮萍,終於緊挨在了一起。

她也無法忘記,今日已經開始長大的二人在大樹下相擁著,互相許諾著,永遠不會丟下對方的鄭重和認真。

自家公主比一般的孩子都成熟些,如花一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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