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怎麼虛弱成這樣？”此刻沈雲南坐在主殿銀座之上，眸中帶著不滿。
謝瀾淡然朝沈雲南躬了躬身，道：“此行沒什麼風浪，殿下本可以相安無事，不曾想那王崇之的宅子竟引來幾位不速之客，且其身手異常矯健，非常人所能匹敵，多虧有景侍衛與紀副使護著殿下週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紀凌澤疑惑，當時分明是謝瀾替沈無憂攔下了一擊。
謝瀾又道：“王爺，在下聽世子殿下說，那幾位不速之客是要去追殺什麼人。”
“哦？”沈雲南當即被謝瀾的話吸引住，“為何這麼說？”
“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王爺不如親自去問殿下。”
沈雲南凝眸盯著謝瀾，眼底的情緒深不可測：“好，本王正好要去看看子玉的情況。”
偏殿裡，許久未用的香爐上了一味藥香，香氣氤氳，不久就盈滿了整個空殿。
床幔之中，沈無憂滿頭虛汗，臉色蒼白。
身旁，祁鈺正耐心地為他施灸。
一個小醫官站在門口看守，看見有人來，便開口道：“王爺，祁大夫正為世子診療，吩咐旁人勿擾。”
沈雲南看一眼小醫官，面色冷淡：“本王是旁人？”
“這……”
小醫官正要為難，殿裡就傳出了祁鈺的聲音：“雲笙，讓王爺進來吧。”
聞此，雲笙躬身施禮，請沈雲南進殿。
謝瀾跟在沈雲南身後，向雲笙行了個禮，而後也一同進了殿。
“子玉的情況怎麼樣？”沈雲南直奔床榻，想看看沈無憂的情況。
祁鈺一邊裝拾藥箱，一邊說道：“還在睡著，不過已經沒什麼大礙，馬上就會醒。”
看著沈無憂煞白的臉，沈雲南有些擔心：“他到底怎麼了？”
祁鈺道：“懼血。”
“能治好嗎？”
“不好說，這種病在軍隊裡很常見，但是十個得此症的，只兩個都被遣返回鄉，剩下八個則是病症發作，導致神志不清，被弒疆場。”
“好端端的，子玉怎會得此怪症？”
祁鈺眯起眼睛思慮片刻，緩緩道：“許是見了什麼血腥的畫面，受了太大的刺激。”
“……”謝瀾遲遲沒有說話。
這時，沈雲南尋一處坐下，並讓謝瀾也坐下，一同等沈無憂醒過來。
謝瀾卻推辭道：“多謝王爺。不過在下不累，站著就好。”
說完，他就往床榻走了兩步，垂眸看著沈無憂，一臉擔憂。
收拾好藥箱之後，祁鈺便打趣謝瀾：“瀾公子不卑不亢，對王爺的話也不是全聽，我倒是喜歡瀾公子這性格！”
不待謝瀾接話，沈雲南嗤道：“看得出來，門口那個小醫官不就是你教出來的？性格是越來越像你，連本王都敢攔。”
“怎麼，我這樣的，你不喜歡？”
“不敢。”頓了頓，沈雲南又道：“不敢喜歡。”
“哼，”祁鈺提起藥箱就走，像是有點氣，“還是去寫我的醫書自在！”
整個廣平王府裡，敢對沈雲南翻白眼的也只有祁鈺一人了。
沈雲南斂眸沉默了片刻。
再抬頭時，就看見謝瀾正直勾勾地看著床上的沈無憂。
他起身走過去，舉起一隻手在謝瀾眼前揮了揮：“怎麼，瀾公子這是看我家子玉看得入迷了？”
謝瀾躬身道：“殿下俊朗不凡，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沈雲南笑道：“怕只怕，瀾公子的這兩眼可不純潔。”
“在下對殿下實乃敬仰之情，毫無半分歪念。”
沈雲南背過身，淡淡道：“是與不是，你自己最清楚。”
這時沈無憂睜開了眼，睜眼睜得倒是巧，偏偏選在沈雲南和謝瀾終止了剛才那個話題。
聽沒聽見“純潔”這部分，只有沈無憂自己知道，他要是想裝作聽不到，旁人也拿他沒辦法；要是他不想裝的話，旁人也堵不住他的嘴。
他面帶欣慰，滿眼關切地看著站在床邊的謝瀾，語氣輕飄飄的：“謝瀾，還好，你還活著……若你活不成了，我也只能去死了，瀾啊，你可不能拋下我一個人啊。”
謝瀾捏著袖子的手，下意識緊了緊：“殿下……可是神志還未恢復？”
沈雲南冷哼一聲，一臉不屑地看著謝瀾：“自己都不敢承認的關係，還指望別的什麼人會認可？”
謝瀾無奈：“王爺，在下也不知殿下今日怎麼——”
“好了，瀾公子不必再說，我已心中有數。”沈雲南轉而低頭看向床上的沈無憂，斥責道：“男子漢大丈夫，身體卻這麼脆弱不經事，如此病殃殃躺在榻上成什麼樣子？醒了就趕緊起來把藥喝了，鍛鍊身體，強健體魄！”
說完，沈雲南當即拂袖而去，頭也不回，比祁鈺出去的時候生氣多了，臉硬生生被怒氣惹得通紅。
皇室直系血統，現如今就剩下沈攸安，沈雲南，沈雲瀟三個兄弟，除了沈攸安有沈子玉這一個兒子以外，沈雲南和沈雲瀟都沒有子嗣。而眼下，沈無憂竟然也喜歡男人，皇室一脈香火已經面臨斷絕的危機啊……
想到這裡，沈雲南不僅心中哀怨，香火斷了就罷了，可他這個不爭氣的侄子竟是如此軟弱之態，恐怕行魚水之歡時也是弱方，還不如他那混蛋三叔沈雲瀟……真是丟了皇家的臉面，這叫他怎麼不氣？
沈雲南氣沖沖地離開，謝瀾對此不明所以，沈無憂亦然。
沈無憂坐起身，一手撐在床上，一手搭在膝蓋上，雙腿盤踞而坐：“我說錯什麼話了？”
謝瀾回身看向沈無憂後，驀地一怔。
此刻沈無憂只穿一件裡衣，由於剛剛針灸過，領口半開著，大半個胸膛都露在外面。
“你怎麼了謝瀾？”沈無憂茫然地看著謝瀾，“怎麼不說話？”
謝瀾垂眸，只盯著床沿看：“殿下的話談不上錯，只是略微有些不合適。”
沈無憂問：“哪裡不合適？”
謝瀾答：“好像……哪哪都不合適。”
“瀾公子，可否請您說話說得明白一點，通俗一點，易懂一點？”沈無憂拿腔拿調，挖苦起謝瀾來。
謝瀾道：“時間不合適，地點不合適，人也不合適。”
“哦？展開講講？”
“殿下剛剛醒過來，神志還有些不清楚，容易將人認錯，因此這個時候並不適合對人坦露心扉；方才這殿裡除了殿下和我，還有王爺在，倘若殿下要吐露腹言蜜語，也應該選在兩人獨處的場合；最後，殿下那番話若是對一個姑娘家說了，就應該對她負起責來，否則她要遭人非議，被人說成不檢點，雖然話是殿下說的，但錯誤卻是她的。好在我是個男人，不是個姑娘家，可以權當沒有聽見殿下的胡話。”
“胡話？所以瀾公子也覺得男人同男人不該成雙，對吧？”
“我明白了，殿下方才是故意說給王爺聽的，”謝瀾苦笑一聲，自嘲道，“抱歉，是我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