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墜落

何金水心裡最怕的事情還是出現了，之前的事情都可以耍無賴，但這件事情不行，因為他留下了把柄。

這次何金水沒有再反駁，抬起頭用十分伶俐的目光盯著雨桐，他冷笑道：“事到如今，確實沒必要裝了，人也可以說是我害死的。”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雨桐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是一個人。

何金水道：“我今年已經五十四歲了，老了，怎麼著也有個走的時候。可是遇到他的那一刻，是我唯一覺得自已年輕的時候。你知道吧，男人找女人，女人找男人，愛情是一個可以讓人返老還童的東西。所以無論如何，我要試一試。”

“無恥！”雨桐忍不住罵道。

“我無恥？”何金水一臉不屑道，“你又在裝什麼清高？難道你就沒有什麼邪惡的念頭？你說這世界好人多，那麼試問所有人，誰在人前不是一副正義的模樣？”說著他指向身邊趙枳的妹妹，“你一個警察大晚上帶一個小女孩來這裡，難道你就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嗎？是，你是可以說是為了公正，反正腦子在你頭上長著，說破天也會有人相信。其實都是愚蠢，不明白人心的黑暗罷了。不過說到底，她那樣的一個女孩，哼，根本就不適合在這個世界上生存。”

雨桐道：“難道你就適合了嗎？”

何金水突然大笑起來：“年輕人，你真是有夠天真的，你不會以為生命是平等的吧？我告訴你，我死了不過是一個糟老頭子，她卻是花一樣的年紀，這就是不平等。我死了社會上少一個人才，她死了不過是我們班三十多個人中最平平無奇的一個，這也是不平等。人們最喜權衡利弊，只要有一個想到這些，剩下的人就盲目地跟風。因為快樂啊，就可以豪不計較他人之難，亙古都是這樣，學不會就要成為被欺負的那個，你說能怎麼辦？”

何金水愈說愈嗔，又想到了之前的事情，“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會想：他真的好爛，簡直枉為人師！可是多年前我和你們一樣，卻處處受人排擠，你知道被人稱作自詡清高是多麼的抬不起頭嗎？可是一旦融入進去，就再也回不了頭了。人的私慾會被慢慢放大，等回過神的時候，就什麼都做了。”

何金水抬起頭，舒緩了一口氣，嘆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查到這些事的，但是事到如今，問這些也已經沒有意義了。趙枳的確是我設計害死的，只是你想讓我就這麼跟你回去，絕無可能。”

雨桐倒不在乎這些，他進來的時候一直錄著像，到時候用個假郵箱發到警局就可以。但是接下來，何金水卻突然衝向陽臺，雨桐頓時明白了他想做什麼。

要是何金水現在跳樓，他們兩個就洗不清了，本來在夏城的事情就沒完，絕對不能再出岔子。

何金水絲毫沒有猶豫，翻上窗戶就往下面跳，好在最後一刻雨桐抓住了他的後衣領。但是緊接著，何金水便開始解自已的扣子，顯然他是打算非死不可。

雨桐忙道：“你這是何必，跟我回去，說不定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何金水聽到這話，瞬間改變了主意，一把抓住雨桐的胳膊，開始拼命的搖晃身體，一面大笑道：“可以，回去可以，不過得是你跟我。”

雨桐本來想撒手，可是怎奈何金水的力氣出奇的大，根本甩不開。雖然他會飛，但那是在平地；要是被這樣帶下去，指定粉身碎骨。

高樓的風很急，外面夜色斑斕，他的臉上第一次湧現出恐懼的表情。

何金水看到雨桐的表情，更加肆意地扯動著身體，他得意道：“怎麼，警察也怕死啊？你害我不得好死，你也休想獨善其身！”

說完這句話，他一腳蹬著牆壁，開始使勁往後仰。

雨桐感覺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往下拽，下面的何金水笑容猙獰，一定要讓他也慷慨赴死的樣子。他用手去掰何金水的手指，沒想到卻被順勢抓住了另一隻手，力量驟增，頓時半個身子被拖出窗外。

現在這個情況已經沒辦法了，只能任由他把自已拖下去。

雨桐忽然很不甘心，沒想到自已竟然要死在這一個人的手裡。或許這就是天命吧，他在這個世界殺了人，就註定要死在這裡。

那個人販子的祖先已經被殺了，或許在那個未來，再亦是某個平行時空裡面，他們一家人會再次相聚。

既然如此，好像也就沒有什麼可以留念的了，死就死吧。何金水是殺人兇手，他也是，兩人其實也都死不足惜。

想到這裡，雨桐不再抵抗，默默閉上了眼睛，身體也開始失力下滑。

可就在這時，他感覺身後忽然有一個人緊緊抱著他的腰。

屋裡沒有別人，雨桐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連忙罵道：“你快滾啊！不要你幫忙，我自已能解決。”

李清雪抱得更緊了，她把頭埋在雨桐的背上，一句話也不說。他原本以為，何金水那個老頭子肯定沒有雨桐力氣大，所以就沒有管。可是看到雨桐半個身子都在外面了，這才著急衝過來。

雨桐只好重新使力，延緩下降的速度，一面騰出空向她笑道：“你聽話，趕緊過去，否則我使不上力。”

“我不！”

李清雪當然不信這些胡話，努力環抱著他的腰身，寧死也不肯鬆開。

三人就這樣僵持在那裡。

何金水由於體力不支，現在也沒辦法搗亂，只有兩隻手還死抓著雨桐的胳膊不放。

李清雪哭道：“你別放棄，我們在上面別動，他撐不了多久。”

她剛才見他被扯出去的時候，簡直要嚇死了。

雨桐也終於點了點頭，“嗯。”

好吧，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絲留念的話，那麼他還有李清雪，他的女朋友。以前說是短暫的情侶，後來沒走成，也沒有說要不要繼續。要是能好好的，一定要讓她說一輩子。雖然這只是形式，但形式也很重要。

何金水在硬挺了一會兒之後，終於摔落了下去。

雨桐因為突然的失重仰倒在後面，劫後餘生，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真的感覺好嚇人，好委屈。耳邊傳來了李清雪的聲音：

“黃雨桐，你給我滾開啊。”

他連忙翻身，只見李清雪捂著胸口，抱怨道：“壓死我了，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他沒有說話。

“嗯？”李清雪看了看雨桐，忽然笑道：“沒想到啊，你竟然哭了。”

雨桐看著同樣眼泛淚光的李清雪，一瞬間也忍不住笑了，是幸福的笑。

他用力抱緊她，像是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