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時間慢慢來到了二十一世紀,令小白莊人最驚喜的是政府不再向他們徵收農業稅了,這讓白宇祺的頭疼事又減少了一件。往年一到徵收農業稅的時候,他和村裡個別人的關係就變得微妙起來。那人會無中生有地認為他交的農業稅稅款,有些被白宇祺揣進了個人的腰包,但又拿不出任何的證據來。就憑著自個的主觀臆測,他就明裡暗裡以這樣那樣的理由拖著不交自家的農業稅,害得白宇祺像討債似的一趟趟地跑到他家裡做他的工作,給他一遍又一遍地講國家的稅收政策,講做公民的義務。即便那人心裡已經跟明鏡似的,卻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他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想逃交或少交一點稅款罷了。最後那人被白宇祺纏得實在不能再往後拖了,才十分不情願地把家裡拖欠的稅款補交上。還有更讓白宇祺頭疼的,極個別人雖然上交了稅款,心裡卻十分的不爽快,為了發洩心裡的不滿,竟會選個風高月黑的夜裡,偷偷摸摸地往白宇祺家院子大門上糊燒紙,或在他家大門口放個花圈,再或去打穀場裡給他家的麥秸垛放把火......

這樣令人不堪的事情,白宇祺以前幾乎都經歷過。因為這些鬧心的事,他妻子曾多次勸他不要再幹這個村幹部了:自個操那麼大的心,跑那麼多的腿,村裡還是有人不理解,自個究竟圖個啥?專心乾點自個的事多好,為啥非要拾掇這個出力不討好的活?聽完妻子的抱怨,白宇祺苦笑了一下道,他若是不幹這個村幹部,再換個人,村裡還不知道會到哪種地步呢!以前的白伍德還不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真到了那種地步,吃虧的還不是小白莊的老少爺們?村裡現在對他的做法不理解的個別人,總有一天會理解他的,至於有人懷疑他借徵收農業稅款之機揩大夥的油,就讓他懷疑去吧!反正自個沒有幹過那種缺德的事,村裡人交多少稅款,稅款交到哪裡去,都是有據可查的。總之,身正不怕影子歪,他對小白莊的老少爺們做到了問心無愧。

如今國家出臺政策,政府不僅不再向種地的老百姓徵收農業稅,還反過來給他們發錢,說是種糧補貼。這樣的事,幾千年來可是頭一遭啊!白宇祺覺得老百姓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他的春天也要來了。從今以後,老百姓種地的收入肯定會增加不少,作為村幹部的他工作起來,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受個別人的刁難後還得給他賠笑臉。今後,他要代表政府給村裡人發補助了,他給哪個人發錢,那人不對他笑臉相迎啊?

白宇祺把國家免收老百姓農業稅的事情想得有些簡單了,有時候好事想辦好也不容易。這不,他第一次給村裡人發糧食補貼就遇上了難題。“大叔,俺家孩子都快十歲啦,俺媳婦孩子還都沒有分上地呢!她們都等好多年了,啥時候才能輪到她們娘們承包上村裡的田地啊,總不能老是拖著吧?”那天在飯場裡吃飯,二憨一聽說種地上級不再徵收農業稅還要給發補貼,就追著白宇祺的屁股要他老婆孩子的田地了。

這個二憨的時運也夠背的,他結婚的前一年,村裡的責任田承包權進行調整。當時因為他妻子還沒進他家的門,自然撈不上承包村裡的田地。他當時想著村裡下次調整承包權的時候,他妻子就一定輪上了。按慣例,往常小白莊每三、五年就調整一次村裡的土地承包權,所以那時候的他也沒把這事當回事。哪知道,等他妻子過了門,國家的農村土地承包政策卻變了。出臺了土地承包三十年不動的政策,於是他妻子近期內承包村裡田地的希望就泡湯了。如今他的孩子都快十歲了,他們一家人還只種著二憨一個人的田地呢!以前每到徵收農業稅的時候,二憨就拿他妻子孩子土地承包的事給白宇祺說事兒,要求白宇祺分給他老婆孩子田地。當初小白莊把村裡的土地一分不留地都承包到全村的戶頭上,他白宇祺到哪裡給他弄田地去?所以,二憨一向他要土地,白宇祺是幹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答覆他。現如今,政府不僅不向種地的老百姓徵收農業稅還給他們發種糧補貼,二憨自然更要追著攆著白宇祺要他老婆孩子的田地了。

“二憨,你再等幾年吧!國家的政策在那裡放著,上面不讓隨便調整土地承包權,咱村裡又沒有預留出田地來,我確實給你弄不出來田地啊!要不然這樣吧!我給鎮裡打個報告,反映一下你的實際情況,讓鎮裡給你兩個低保指標,也算是照顧你了?”白宇祺討好似地望著二憨。“大叔,俺給你說的是俺老婆孩子田地的事,你卻給俺往低保上扯,俺又不缺吃不缺喝的,要了那玩意兒多難聽啊!”二憨並不領白宇祺的情。“二憨,你種地,國家發補貼是發給你錢,給你辦低保也是給你發錢,不都是一回事嗎?”白宇祺笑著哄二憨。“那怎是一回事?俺種地領補貼是光明正大的事,俺家若是吃了低保,那名聲就不一樣了,將來人家要是打聽到俺我家吃低保的事兒,誰家的閨女還願意嫁給俺兒啊? ”二憨隨口說出了他的隱憂。白宇祺聽後嘴裡一下子沒詞了。他沒有料想到,往下發錢竟也發出來一件讓他如此鬧心的事情來。

(二)、

金鎖這些天急壞了。他廠裡的工人過完春節假期,剛剛回到廠裡上班,深圳的“非常”疫情就爆發了,這疫情厲害著呢!說是人只要染上小命就沒了,嚇得他廠裡的工人連招呼都不打就一窩蜂地跑掉了,包括小白莊的十多個人。他的工廠眼看著要關門,可是境外的客戶卻催促他趕快發貨,說再不按時發貨就要按違反合同向他索賠。滿腹牢騷的白金鎖就給白宇祺打電話抱怨這事兒,說他平時都是真心實意地對待人家,到了關鍵的時候,怎麼就沒有人願意幫他一把呢?特別是小白莊的那些人,他幾乎把心掏給他們吃了。如果他的境外客戶真的按合同向他索賠,他這回是真的要完蛋了。哪料到白宇祺比他心裡還窩火:“你別跟我發牢騷了,我比你還發愁呢!那些人要不從你那裡跑回來,現在的小白莊還不炸窩呢?現在的小白莊人看到那些從你那裡回來的人就像看到瘟疫一樣,連家都不讓他們進了。”金鎖聽白宇祺這麼一說,也不好意思再向他抱怨什麼。

原來,南方的“非常”疫情爆發後,為了防止疫情蔓延到天方縣裡來,天方縣裡早早地下發了通知:為了防止疫情擴散,凡是從深圳打工回來的,一律不允許進村回家,全部在村外自行隔離。接到上頭的通知後,白宇祺就在村外的小樹林支起幾頂帳篷,置辦了一些鍋碗瓢盆,送去柴米油鹽,然後就派人在村南的大路口上日夜守著了。凡是從深圳打工回來的小白莊人,對不起,無一不被請進小樹林裡自我隔離起來。

小白莊人早就聞“非常”色變了,對那些從深圳回來的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他們實在不能理解,這些人這個時候為啥非要回村裡來,難道是存心要把外面的瘟疫帶到小白莊裡來?這一點從飯場里人的言談話語裡就能感覺出來。白鸚鵡就曾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他們回來:“這些人也真是,沒事的時候不回家來,外頭有瘟疫了,往家裡跑得比兔子還快,難道非要讓家裡人都傳染上一塊死去?”香油匠對從金鎖那裡跑回來的那些人更有成見,這些人平時貼他兒子貼得那麼緊,如今一有事兒,把金鎖自個往那裡一撂,不管不顧地跑了回來。當初他們可都是靠著金鎖的幫忙,才找到吃飯的地方的啊!所以這個時候,他也趁機向眾人發洩他心裡頭的不滿:“做人哪能這樣不地道?你困難的時候人家全力幫襯你,人家遇到困難了,你卻不顧人家的死活了,往後哪個人還敢跟這號人共事啊?”玉剛媳婦就不那樣說了:“誰在外有難事了不往自個家裡跑啊?何況是人命關天的事,就是這個‘非常’疫情太厲害了,可千萬不能把那玩意帶回村裡來了,帶回村裡來麻煩就大了。”總之,村裡人打心裡是不想讓那些人回村來。

儘管小白莊人擔心從外面回來的人會把疫情帶到村裡來,在金鎖那裡打工的人還是陸陸續續地回到村裡。他們回來後,無不被請到村南的小樹林隔離起來。多數還能老老實實地在那裡自行隔離,但二憨就不管那一套了。興許想老婆孩子想得太厲害了,也不管疫情不疫情了,他總想瞅個機會回家一趟。白天裡回去肯定不行,小白莊的老少爺們都盯著呢!鬧不好會惹眾怒的,那就夜裡行動吧!好容易捱到夜深人靜時,藉著夜色的掩護,二憨就行動了。只怪他的運氣太差,跟媳婦熱火完剛從家裡出來就被人撞上了,於是整個小白莊裡就都曉得了這事。

二憨行動的那天夜裡,正巧白鸚鵡串門串到半夜回家,路上與鬼鬼祟祟的二憨迎面撞了個滿懷。儘管二憨一句話沒敢說就急衝衝往村外跑去,驚慌失措的白鸚鵡還是沒命似的大叫起來:“不好啦,不好啦,俺染上疫情不能活啦,俺染上疫情不能活啦,.......”白鸚鵡丟魂似的嚎叫聲,穿過寂靜的夜幕在小白莊裡飄蕩。她這一嚎叫,把整個小白莊的人都嚇出了冷汗。白宇祺更是如臨大敵,穿著一身如重孝般的防護服跑到白鸚鵡跟前問她怎麼回事。魂飛魄散的白鸚鵡抓著白宇祺猶如抓著根救命稻草,哀求他趕緊送她去醫院,去晚就沒命了。小白莊的一些人聽到白鸚鵡的求救聲,雖然也從家裡跑出來,卻都遠遠地看著不敢近前。心裡暗暗吃驚的白宇祺費了好大勁才讓白鸚鵡安靜下來。等白鸚鵡哆嗦著把事情說完,白宇祺沒送她去醫院裡,卻扭頭把她與二憨的老婆孩子一塊送到了村南的隔離點上。

事後,小白莊人除一致聲討二憨外,還都揶揄白鸚鵡這次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為了讓人家二憨一家團圓,她都親自陪著去了,二憨事後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她了。白鸚鵡在那裡隔離了幾天後,發現什麼事都沒有,就指著二憨的鼻子罵開了:“二憨,你他媽的回去好受了,卻害得老孃在這裡陪罪。”佔了便宜的二憨卻不領她的情:“鬼知道那天夜裡,你是去串門還是找相好的去了。”

隔離的人們在小白莊村南的小樹林裡睡了半個多月的帳篷,縣裡的通知下來了,說是疫情過去了,不用再隔離了。地裡的莊稼也到了該施肥澆水的季節,那些人一個個嬉笑著晃著一身的贅肉回家後就下地裡幹活去了。南邊的金鎖也有驚無險地過了關,國外的客戶說了,因為他一貫的誠實守信,這次疫情是意外事故,合同違約的事也就不追究了。

(三)、

白東海在縣城的生意做得越來越風生水起。看到服裝生意大眾化後,他審時度勢地及時抽身,轉頭去了家電行業,開始涉足家電銷售。因為他敏銳地意識到,隨著城鄉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大家對家用電器的需求檔次也越來越高。從過去的收音機、錄音機、電風扇等低檔家電已經升級到冰箱、彩電、洗衣機、空調、電磁爐、微波爐等高檔產品;家電產品需求的數量也是越來越大,因為這些東西在人們眼裡已經不再是奢侈品而變成了生活必需品。白東海極具商業天賦,進入家電銷售行業後很快就一路高歌猛進,沒有幾年的工夫,就成了好幾家名牌家電在天方縣的銷售代理商。據說他除了在天方縣城最繁華的商業步行街上有七、八間家電門面外,還租賃著一整座大樓專門銷售各種高檔家電。

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村裡的白二小說起現在的白東海是滿臉的羨慕。他說他東海叔的那座家電大商場裡光銷售工人就僱了四、五十個。他本人的辦公室比鎮長的辦公室都寬敞闊氣。另外他東海叔還配備著專門的司機和秘書,他的一輛轎車就值幾十萬元錢。白二小說他東海叔出門有秘書跟著提包,公司裡的人都尊稱他白經理。香油匠聽白二小這麼一說,心裡有些不舒服:這個東海難道比金鎖混得還闊氣?於是香油匠故作驚訝地問白二小怎麼知道的。白二小很不服氣地看了香油匠一眼:“這都是俺親眼看見的,幾天前俺進城找東海叔給俺辦過事。”

原來,前幾天,白二小進城到一個部門裡辦事,他的事情按道理應很好辦的。但他接連跑了幾趟,好話說盡,卻還是被人家給轟了出來,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找白東海幫忙。在白東海的辦公室裡,白東海聽完白二小的訴苦後,到隔壁間裡打了一通電話,回到辦公室裡就讓他再回到那裡辦事去,還保證他的事兒一準辦成。白二小當時還有點半信半疑,以為白東海在對他吹牛。不過等他再回到辦事的那個部門裡後,不但他的事很快就辦妥當,而且那裡辦事的人跟他說話也比先前客氣多了。“人哪!啥時候都得混出個人樣來,要不然到哪裡都沒有好臉色看的。”白二小講完這事兒,還禁不住隨口發了一句感慨。這下香油匠不能不相信了。

東海娘卻有些不相信白二小的話:“你別在這裡胡咧咧了,他能吃幾碗乾飯,俺還能不知道?”白二小一聽就急了:“大奶奶,您別不相信,東海叔在城裡真牛得很,他在咱這些人跟前只是不顯擺罷了。”東海娘聽後半信半疑地問白二小:“是鎮長的官大還是經理的官大?”這下白二小被問住了,他本來就沒有去過鎮長的辦公室,他說東海的辦公室比鎮長的闊氣,不過是胡謅一句罷了,沒想到東海的娘對這個事卻較真了。這下輪到白二小發窘了,他嘴張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一個字來。倒是白玉剛實在:“他那個經理算個狗屁官,他在外混得再人模狗樣,在小白莊的老少爺們面前,也得守小白莊的規矩,見到小白莊的老少爺們,他該怎麼稱呼的還得怎麼稱呼,啥時候都得明白自個身份。”白玉剛的這句話讓飯場里人對他的為人處世之道很是佩服。白東海能夠幹出這番成績,看來跟他爹平日裡對他的管教不無關係。

白二小見白東海幫他辦事辦得非常利索,以為白東海在縣城裡的關係廣能耐大,卻不知道真正的內情。原來,白東海因為生意做得大利稅上交得多,在天方縣裡成了叫得響的企業家,再加上他一貫的守法經營信譽良好,縣裡的工商聯合會選舉時,他被選為縣工商聯合會副主席;市裡人大代表換屆選舉時,又被大家推選為市人大代表。那天白二小的事本來就是那個部門份內的職責,只是那裡的個別工作人員不認真履職對他推諉扯皮罷了。老百姓出身的白東海最看不慣的就是這類人這種事。那天白二小上門求他幫忙,他聽過白二小的遭遇後心裡很不舒服,本該為老百姓服務的某些人,咋成了老百姓的官老爺?當著白二小的面他不好意思發作,但給那個部門的頭頭打電話時也委婉地表達了他的不滿。那個部門的頭頭知道白東海的市人大代表身份,更知曉得罪他的後果,所以那人除了把給捅婁子的下屬痛罵一頓外,還向白東海保證事情結果一定讓他滿意。等到白二小再去那裡的時候,前倨後恭的禮遇差別自然讓他有點受寵若驚。

(四)、

“三寸丁”的保健、美容護膚產品生意好得很。據說天方縣城裡絕大數出售男女保健、護膚美容產品的門市都是他的零售商。“三寸丁”的批發門市位於縣城裡那條很有名的煙花街上,街上的KTV歌舞廳、洗浴按摩店、護膚美容店、男女保健品店是一家挨著一家,自東往西一溜兒排開大約有二、三里長。這裡白天看著稀鬆平常,和縣城其它地方沒有什麼不同。一到夜幕降臨,這裡的風景就與別處不一樣了。光怪陸離的霓虹燈與多情男女的燕語鶯聲讓這裡頓時浪漫起來;此起彼伏的纏綿情歌唱得人神魂顛倒;令人心醉的舞曲旋律下,一對對時尚靚麗的男女們相擁著跳了一曲又一曲。此時的煙花街上,到處是“燈紅酒綠煙花地,鶯歌燕舞溫柔鄉”。

“三寸丁”的門店—一一座上下三層的紅色大樓,就佇立在這條大街的黃金地段上。大樓一層是展銷大廳,二樓為產品體驗中心,三樓最神秘,據說是“三寸丁”的歌舞廳和他的私人會所,每天都有多情男女成雙成對地出入。在天方縣城裡,只要一說到紅樓,不用提醒,大家都心知肚明,說的就是“三寸丁”的那座大樓。

“三寸丁”紅樓裡的員工絕大多數是年輕女孩,一個比一個漂亮標緻。“三寸丁”說了,做生意就得靠美女吸引人,哪個男人見了美女不喜歡多看一眼?哪裡美女如雲,哪裡一準男人扎堆,男女多的地方,人氣才旺,人氣旺的地方生意才好,這叫美女經濟。據說,他店裡聘用每一個員工他都得親自面試,過不了他那一關就甭想在那裡上班。“三寸丁”雖然已是五十好幾的人,平時卻依然是一副年輕人的派頭,除了油頭粉面皮鞋鋥亮外,連穿衣也打扮得花裡胡哨的,一般人看了都要作嘔,他卻自以為很新潮。

“三寸丁”平時是很少在他的大樓裡辦公的。自從來到天方縣城後,他真如掉到了香豔窩裡。靠著腰裡白花花的銀子,他的紅顏知已都快數不過來了。因為擔心紅顏知已們受到冷落,他得經常要一個一個地安撫她們,所以,“三寸丁”哪有閒工夫在他的大樓裡辦公?儘管如此,由於在天方縣城裡,他在這個行業裡起步最早,加上他的美女經濟學發揮得好,所以進城僅僅幾年,他就買下那座讓他名聲大噪的紅樓,坐上高階小轎車,住進別墅。這些還不是“三寸丁”最得意的,他最得意的是他結交了一大群既漂亮又懂風情的紅顏知已們。他每天在香豔群中招蜂惹蝶,快活得連西門慶也自嘆不如啊!如果說在小白莊時,“三寸丁”對勾引野女人還稍稍遮掩些,進城後卻是徹底放飛了。對於女人他就像吸食鴉片那樣上癮,尤其是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他如同患上癲癇病般不能自持。這大概也是他拼命掙錢的動力吧!

(五)、

村長白宇祺這兩年對小白莊裡的一些事越來越困惑,越來越不明白了。雖然農村裡種地的條件越來越好,但願意留在村裡種地的年輕人卻越來越少。就是留下來的年輕人,也不再像他們的父輩祖輩們那樣對土地懷有深深的感情,更沒有人像以前的二憨那樣攆著他要地種了。以前的小白莊人種地,真是把土疙瘩當成金疙瘩銀蛋蛋。不管夏天的日頭多麼毒辣,冬日裡的寒風多麼刺骨,他們都整日裡在地裡忙活:遇到天旱少雨,會打井澆水抗旱;遇到天澇水淹,會挖渠排水防澇。他們侍弄莊稼就像對待自家的小孩子那樣上心,有時候忙地裡的農活,連飯都吃不上也心甘情願。現在的年輕人卻根本不把種地當回事,即便下地裡幹活,還得看天氣看心情,天熱天冷不幹,颳風下雨不幹,心情不高興還不幹。總之,下到田地幹活成了他們可有可無的事情。田裡的農活,能用機械乾的,他們是絕不會多出一點力的,都是怎麼著省心省力就怎麼著來。

過去莊稼人種地講究“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為了積攢農家肥,哪戶莊稼人家的院子裡沒有個積肥坑?以前莊稼人走在路上,看到路旁有坨豬羊拉的屎糞,哪個不趕緊拾到肩上的糞箕子裡扛回家裡當肥料攢著?再看看眼下,各家院子裡的積肥坑沒了不說,就是餵羊餵豬的羊圈、豬圈也很少有了。村裡偶爾有一、兩家餵豬養羊的,也都是些腿腳不靈便的老年人,以前小白莊裡豬羊成群結隊滿大街跑的景象再也看不到了。過去人種地講究慢工出細活,耕耘播種、定苗剔苗、施肥澆水、田間管理等哪一個環節都不敢馬虎大意,連田裡的畦埂都修整得像“田”字格那樣整齊有樣,看著心裡就舒服。

可惜的是,那一套對如今的年輕人來說不管用了。他們幹農活講究多快好省,通常是怎麼快怎麼來,怎麼省事怎麼來。現在莊稼人種地實現了機械化,地裡的農活基本上不用人動手。地裡有雜草,直接使用除草劑一噴就完事了;莊稼該打藥施肥了,把農藥化肥往無人機裡一放,無人機在地裡飛上幾圈就把事給辦了。就這樣的條件,年輕人還不安心種地呢!

過去莊稼人種地是一邊種地一邊養地,現在人卻是光種地不養地。由於常年大量使用化肥農藥,現在人把地都種板結了,種出的莊稼也沒了以前的口味。現在的人吃的喝的雖然比過去好了,為啥又留戀起過去的老味道來?還有,過去想知道哪戶人家的家境殷實不殷實,只要看看他家地裡莊稼的好壞,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現在呢?有的人看著穿金戴銀的,興許他家的田地還荒著呢......。

白宇祺沒事的時候總喜歡這樣對比,他有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樣下去,終究不是個長久的法子。眼下連小白莊都快沒人種地了,人都爭著搶著進工廠裡做工去了。那整個國家呢?若是整個社會上的人都爭著搶著進工廠,都不去種地,將來大傢伙都吃啥喝啥啊?

小白莊裡的人越來越少,好多人家的院子已經很長時間沒人住過了,包括那些有兩層小樓的院子。一個個好端端的卻沒有一點兒煙火氣息,裡面的野草比人還高。有的甚至成了野貓野狗的窩,它們每天在裡面晃悠,儼然成了院子的主人。有些老院子,由於長期無人居住維護,已經坍塌成廢墟。看著那些殘垣斷壁,白宇祺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村裡已好幾年沒有增添一處新房子,村裡人都爭著搶著在省城甚至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裡買房安家呢!那些沒在大城市裡買房的人家多數也在天方縣城裡安頓下來。在城裡安家的人,每年除了春節時回村裡小住上幾天,剩下時間,往往一年到頭也回不來幾次。他們每次回來還都行色匆匆,想辦的事一辦完,立馬拍屁股走人,對自家的老院子沒有一絲的留戀。

過去一到吃飯的時候,玉剛家院子裡蹲著的坐著的站著的都是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整個飯場裡亂哄哄的熱鬧得很。現在倒好,來玉剛這裡吃飯的人越來越少,還多是些上了歲數的人,村裡的幾個年輕人即使偶爾來這裡吃飯,也如走親戚般稀罕。他們來飯場裡吃飯也不怎麼和上了年紀的人說話交流,都是他們年輕人擠在一塊嘰嘰喳喳上一陣子就拍屁股走人了。他們說他們和上年紀的人說不到一塊去,上年紀的人一說話就淨扯過去的事兒。年輕人還覺得上年紀的人思想過時了,辦事方式也趕不上形勢。上年紀的人則看不慣年輕人的生活習慣和處事方式,他們嫌年輕人把老傳統給丟了給忘了。雙方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偶爾還會拌點嘴,雖然最後雙方都不會當回事兒。白宇祺明顯地感覺出來,玉剛家的飯場對村裡的年輕人已經沒有多少吸引力了。

看著小白莊漸漸地人去院空,看著飯場里人一天天在變少,白宇祺心裡會時不時地生出一絲絲的悲涼與惆悵來。這個祖祖輩輩生活過的小白莊,這個幾乎耗費盡他一生心血的地方,如果照這樣下去,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消失在喧囂的世塵裡,再也尋不到它。白宇祺抬頭望望頭頂上的天空,又低頭看看腳下的大地。天空依然一片蔚藍,大地也是一派勃勃生機,唯有生他養他的小白莊漸漸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與風采。白宇祺都不敢想下去,將來小白莊若是真的不存在了,小白莊的人去哪裡呢,小白莊的根又在哪裡呢?

(六)、

歲月不可避免地在白宇祺身上留下印痕,除兩鬢斑白外,他的頭頂也變禿了不少,走起路來雖然還算穩健,卻沒了過去的虎虎生氣,不知道是過年過的,還是真的老了。正月初九一過,小白莊人又和往年一樣去玉剛家的飯場裡吃飯。白宇祺也來了,只是他的臉上有些落寞,他兒子常軍一家人初六一早就回北京去了,家裡只剩下他和妻子兩人了,才熱鬧沒幾天的家裡又冷清下來,他心裡難免空落落的。後來的幾天裡,看他老是那樣,白玉剛就湊上去關切地問了一句:“還為孫子走了難受?”白宇祺抬起頭勉強一笑:“哪會呢?我才不會呢!”“兒子大了不由爺,他們要走就走吧!咱們得想開點,過好咱自個的小日子就行了。”玉剛像是在開導白宇祺,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個。白宇祺見白玉剛如此關心他,就苦笑著解釋道:“他們走,咱就是捨不得也攔不住。眼下,我在意的還不是這個,我愁的是鎮裡土地流轉的事兒。初七鎮裡一上班,就發了檔案,說什麼要在鎮裡搞土地流轉,農業要實行集約化經營。這東西以前咱雖然聽說過,卻是不知道它究竟是個啥東西。現在鎮裡讓搞這個東西,你們說說咱們怎麼搞?”說罷兩手一攤,顯得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聽他這麼一說,飯場里人也都關心起來土地流轉的事兒,因為這裡面涉及到小白莊每個人的切身利益。

原來,春節一過,天方縣裡出臺紅標頭檔案,說眼下農村裡外出務工人員越來越多,留在家裡種田的多是些3860部隊,很多村莊變成了空心村、老人村。農業投入少產出低,人才匱乏,發展後勁不足,機械化普及程度亟待提高,農業新技術、新品種推廣應用不及時不廣泛,農業產品單一、缺少市場競爭力等等,這些不利因素嚴重製約著“三農”的發展。為促進農業發展,振興農村,造福農民,縣裡決定在全縣範圍內大力推廣土地裡流轉模式,提倡農業機械化集約化經營,鼓勵應用農業新技術,促使“三農”發展邁上新臺階。

白宇祺囉裡囉嗦地把縣裡的檔案傳達一遍後,飯場里人都傻眼了。大家雖然勤勤懇懇種幾十年地了,現在聽他這麼一講,感覺彷彿連種自家的田地都不合格了。白玉剛噘著嘴說,種地實行機械化好是好,可咱們每家的一塊地只有巴掌大,大的二、三畝,小的只幾分,使用大機器怎麼耍得開?若是耍到人家地裡去,別人會願意?白老六也好奇地問了一句:“啥叫土地流轉,怎麼個土地流轉法?”白宇祺想了想解釋道:“‘土地流轉’就是把那些不願意種田人手裡的土地全接過來,集中到有能力有意願種田的一戶或幾戶人家手裡,讓他們去耕種。”白鸚鵡一聽不樂意了:“俺的田讓他們拿去種,俺吃啥喝啥啊,喝西北風去?”白鸚鵡這麼一提醒,其他人臉上也現出同樣的疑問來。

白宇祺見大家如此關心土地流轉的事,趕忙又解釋說,人家流轉你的田地是要給你租金的,並不是白種你的田的。聽白宇祺這麼一解釋,那些人才稍稍放心了些。不過又一個問題被提了出來:俺們可以把承包的田地流轉給那個人,關鍵是村裡哪個人敢流轉大傢伙那麼多的田地。白宇祺只好實話實說了:“給你們透個底吧!我也是擔心這個問題。一個是誰來流轉咱們的土地;二是流轉後,那個人能不能保證把大傢伙的地租金交到咱們各自手裡?如果他流轉大家的土地頭卻不能及時把地租金交給咱們,咱們可真的要喝西北風了。”白宇祺的擔心一說完,飯場里人馬上又多了一個心事。就在大家為這個事情犯愁的時候,聰明的香油匠給白宇祺出主意了:“你關鍵時候咋把人家給忘了呢?你把這事兒交給你鳳超爺,只要他肯攬這個活,還能把大傢伙的地租金賴掉?”香油匠的這句話點醒了白宇祺。真是當事者迷,旁觀者清。

當白宇祺把大傢伙的想法說給白鳳超聽時,正在溫室大棚裡領著人幹活的白鳳超頭搖得像撥浪鼓:“我說村長大人,從大傢伙嘴裡奪食的事,俺可不幹。”白宇祺看他曲解了他的意思,就把縣裡土地流轉的政策詳細給他介紹了一下。白鳳超聽完還是有些不放心:“咱們村裡的田讓我來種,大傢伙能同意?”白宇祺笑了:“都讓你種,你種得過來嗎?我建議你先種一部分試試,省得貪多了嚼不爛。”白鳳超還是沒有答應他:“你容我考慮考慮再說吧!”“你可以考慮考慮,可不能考慮時間長了,鎮裡可等著要結果呢!”白宇祺笑著向白鳳超下了通牒。

白宇祺走後,他說的土地流轉的事成了白鳳超的大心事。白鳳超索性也不領著人幹活了,蹲在一旁專心琢磨土地流轉的事。說實話,白鳳超對土地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前些年村裡人撂下家裡的地爭相外出打工,他卻一心一意撲在他家的田地裡。他覺得打工雖然掙錢快也省事,卻不是長久之計。當農民的要想發展好發展長遠,還得圍繞著“農”字做文章。農業是農民的老本行,當農民的捨棄自個的老本行改入別的行當,就是以已之短比人之長,是很難比得過人家的。在各行各業都依靠創新發展的今天,農民要發展就得解放思想,摒棄過去的老一套,依靠創新農業專業技術發展自已,才能打拼出一個屬於農民自已的新天地來。

這些年來,村裡外出打工的人東奔西跑的雖然也掙了不少錢,可他們多數人到底沒有學到一技之長。一旦無工可打,他們的生活馬上就變得困頓起來。他卻不一樣,透過這些年來的實踐摸索,他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農業先進種植技術。一年下來,他二畝田的收入也絕不比村裡的外出打工人辛苦一年掙得少。靠著科學種田,他家裡也在縣城裡買上了樓房,添置了小轎車。現在他兒子白銀也被他培養成一把種地的好手。

如今,白宇祺讓他流轉小白莊的土地,這未嘗不是一次機遇,一次他做大做強農業產業的機遇。只是流轉別人的土地搞種植與種自個的田地不一樣。種自家的田地,萬一收成不好搞砸鍋了,大不了自個白辛苦一年,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流轉別人的土地就不一樣了,首先要支付土地流轉金。你種田人家可不管是賺錢還是賠錢,只要你流轉了人家的土地就得依照合同支付租金。土地流轉到手裡後如果經營不善,自個白乾不說,還得賠上地租金。況且這一次流轉,絕對不是個小數目,怎麼說也得個百兒八十畝的,可不是鬧著玩。這一點讓白鳳超心裡有點發怵。不過如果流轉大家的田地後經營狀況良好,透過幾年的經驗技術資金積累,他就可以建設一座現代化的農場。到那個時候,他這一輩子的夢想才可以說是真正實現了。

白鳳超認真思索好幾天才給白宇祺回了話:“讓我流轉村裡閒置的土地也可以,但我需要慢慢來,先流轉一百畝,如果經營效果良好,再慢慢擴大流轉規模。你看這個方案行不行?”正被鎮裡催著報進度的白宇祺自然滿口答應他的條件。這次村裡不管流轉多少畝,總算開啟了土地流轉經營模式,他向鎮裡也好交代了。這幾天,野灘鎮裡已經催促他好幾次土地流轉的事,讓他儘快上報進度。這個事情牽涉到小白莊各家各戶的切身利益,哪能像吃頓飯那麼容易?白鳳超給他回話之前,白宇祺無奈地這樣抱怨鎮裡。

白鳳超這邊定下來後,白宇祺就馬不停蹄地在飯場裡召開了整個小白莊自然村的村民會議,正式落實縣裡的土地流轉方案。由於在村裡已醞釀好幾天了,大家對土地流轉都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再加上由白鳳超來流轉大家的土地,所以,白宇祺傳達完縣裡的檔案,會場里根本沒起多大的波瀾。大家眼下最關心的是白鳳超給出的土地流轉租金多少的問題。看來不管什麼時候,大家都是對自已的切身利益最關心。

結合現實的市場行情,白鳳超給出的租金是每畝每年1500元錢,租賃期限三十年,租賃期間如有特殊情況雙方再協商解決。白宇祺把這個數目一報出來,會場裡就有人對這個租賃價格提出了異議:依照眼下的市場行情,每畝每年1500元錢的租金確實很高。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物價肯定會不斷上漲,別說三十年後,就是十年後的1500元錢能與眼下的1500元相比?這個異議一出來,很多人就跟著響應。看來租金價格確實是個很敏感的問題。就在這時候,聰明的香油匠又出主意了:“既然大傢伙害怕物價上漲,乾脆就用小麥來支付土地租金,小麥的價格是隨行就市的。這樣一來,物價上漲的問題不就解決了?”香油匠的這個提議馬上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於是白宇祺就避開人群與白鳳超商量這事兒。白鳳超倒也非常順從民意,他略微一沉思,就決定把每畝每年的租金改為1200斤小麥。這個價格經白宇祺往外一報,飯場裡是叫好聲一片,就這樣,土地流轉租金的事拍板了。

由於白鳳超的良好信譽加上他出的租金價位非常合算,小白莊很多人家都爭著要把自個承包的田地流轉給他,這大大出乎白宇祺的預料。在這以前,白宇祺曾私下裡認為,如果流轉村裡的田地,最希望參與流轉的,應該是那些常年在外打工、家裡責任田委託給別人耕種的人家。沒承想,眼下連那些對種地上癮的老人也爭著要把手裡的土地流轉給他。看來,大家的經濟條件確實比以前好多了,再不用為吃飯的事發愁。再者,現在上年紀的人也都看開想明白了,自個出力幹活辛苦了大半輩子,也該享幾天清福了。

儘管小白莊人爭相把自個的田地流轉給白鳳超,他卻不敢接手那麼多。他害怕萬一玩砸鍋,他這一輩子就很難再翻身,畢竟他歲數不小了,凡事也需要考慮退路了。他打算先流轉一百畝地試試行情,若是經營得好,再擴大流轉規模也不遲。所以儘管村裡報名土地流轉的人家很多,他也不敢照單全收。但他又不好意思明著拒絕人家:都是一個村裡的街坊鄰居,為啥流轉他的不流轉我的啊?有這種想法的人肯定不會少。如果硬生生地拒絕人家,估計田地還沒有流轉成功,他已先把人得罪了,這樣的事兒他白鳳超是不會幹的,但他確實又流轉不了那麼多。思來想去,最後他決定把這個難題交給白宇祺,讓白宇祺幫他擋一擋。他把這個想法告訴白宇祺後,白宇祺笑了:“白爺,你這事兒辦得有點兒不地道啊!咋能讓鎮裡替你捱罵?”白鳳超也壞壞地笑了一下:“鎮裡是替我捱罵,還是替你捱罵啊?要不是為了讓你好向鎮裡交差,我才不拾這個麻煩呢!我自個種我自個的地多自在啊,愛怎麼種就怎麼種,還省得擔驚受怕的。”白宇祺於是搶白他:“好好,就算是你替鎮裡替我捱罵,這樣可以了吧?回頭你流轉土地掙了錢也要分給我一半啊!”

為了讓白鳳超痛痛快快地流轉村裡的土地,白宇祺只好依照他的吩咐行事。他明面上說要把報名參加土地流轉人家的地塊名單先報到鎮裡去,由鎮裡決定哪些地塊可以參與流轉,哪些地塊不能參與流轉。暗地裡他把那些地塊清單交給了白鳳超,由他決定哪些適合他流轉。白鳳超拿到地塊名單後到地裡實地看了又看,審了又審,最後才把他相中的地塊標出來,當然這些地塊都是相鄰的。白宇祺接過來一看,他選中的地塊正好橫跨村前柏油路兩側,總畝數共118畝。白宇祺一下樂了:“白爺,你不是隻流轉100畝嗎,怎麼變成118畝啦?”白鳳超就有些不好意思道:“在村長面前俺也不能說一不二啊!怎麼著也得給村長留些面子,讓他給村裡的老少爺們好交代啊!”兩人拍板後,白宇祺又在飯場裡召集村裡人開了個會。會上他宣佈,經過野灘鎮政府稽核同意,小白莊先流轉村前柏油路兩側的地塊,村裡的其它地塊暫不參與流轉。白宇祺公佈過這個方案後,報過名符合流轉條件的人家自然滿心歡喜;報過名不符合要求的人家則是空喜歡一場,他們對所謂鎮裡的流轉方案顯然不怎麼滿意。無奈鎮裡的“決定”在那裡放著,他們只好嘴裡發著牢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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