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如果可以,唐墨希望他現在不在這裡,他應該消失才對。

等他一覺睡到下午兩點半,下樓取杯水的時候,只見客廳的沙發裡坐了六個人,似乎還分了小團體一樣,一個兩個三個地坐在一起,彼此結成一夥又彼此警惕的不行。

一時間,唐墨踩在臺階上的腳都不知道要不要邁下去了。

他手掌握了握扶梯,忽然就覺得這杯水也不是非喝不可,他輕輕的,緩緩地轉身往回走。

但是,有人偏偏不給他這個機會逃避。

“阿墨,午覺睡的香嗎?”

是他那愛看熱鬧、吃瓜能吃到自家人身上的長姐。

唐墨越看越覺得唐明穎的面容明豔動人地像能害了人性命一樣可怕。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唐墨沒回答那個一聽就要命的問題,反而不動聲色地這樣問。

唐明鶴作為在場除了唐明穎外年紀最長,同時也最成熟的人,他平靜地將沙發裡的人挨個掃了一圈,不鹹不淡道:“你的朋友,以及你姐姐的男人,就這些。”

細看過去,那六人不就是唐明鶴、唐明穎、嚮往、祁善、江樓和李夢瑤麼?

每個人他都認識,但是他還真不知道這幾個人是怎麼湊到一起的,看樣子,似乎都在等他來似的。

就這些人,原劇情裡全都圍繞著男女主攪弄風雲,最後除了男女主全都不死即殘,現在卻和和氣氣坐在一起,這場面多少奇怪。

唐明鶴似乎不欲摻合在他們之間,看樣子他也沒在這裡坐多久,說完那句話就要上樓,但是,唐墨沒錯過唐明鶴在李夢瑤身上停留的時間格外長的眼神。

唐墨心又有點兒泛涼,樓梯處與唐明鶴擦肩而過時,唐墨暫且不去管樓下那幾人如何,他先一步拽住了唐明鶴的手,在唐明鶴疑惑的眼神裡牽著唐明鶴上了樓。

唐明鶴又瞧了瞧下面氣氛僵持的人,還算乖巧地跟著唐墨進了書房。

“他們都是來找你的。但你這樣,”唐明鶴坐在老闆椅上,“是想做什麼?”

“哥,”唐墨幾番深呼吸,終於說服自己一樣訥訥開口:“我喜歡那個女孩,她叫李夢瑤。”

思來想去,只有這個辦法了,原劇情裡唐明墨也曾明言他喜歡李夢瑤,這的確阻攔了唐明鶴一時,畢竟任是誰,和弟弟搶女朋友都不太光彩,但也只是攔了一時而已。

唐墨不知道他做了和唐明墨一樣的決定,這次又能攔唐明鶴多久,但沒辦法,就剛才唐明鶴關注李夢瑤的頻率,還有那死不開竅的呆瓜江樓,兩相對比,想也知道李夢瑤花落誰家,他必須阻止,便只能如此了。

希望唐明鶴看在李夢瑤是他看中的“女朋友”的份上,暫且放棄心中的想法。

“李夢瑤麼?”

唐明鶴重複著那個女孩的名字,其實,他不太關心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也沒過多在意,之所以多看了兩眼,不過是因為恰巧這兩天多見了李夢瑤兩面,表面上看來的確是偶遇,他找人查了李夢瑤的資料,似乎也沒什麼疑點,但唐明鶴始終不太信。

從少年時幼弟明言不會插手家族企業事務時起,大大小小的各個勢力似乎就認定了他將會是唐氏繼承人,再到他順順利利地接管唐氏集團成為總裁,他的身邊永遠會“偶然”出現各種人,這些人永遠在有意無意地接近他,而他去查的時候,永遠是沒有疑點的乾淨過往。

他真的不信有人那麼幹淨,是個人就有就有貪念,他亦然。

他厭煩,但他知道這種事情沒辦法杜絕,他的身份擺在那裡,他一日沒有妻子,那些人就一日不能安靜下來。他只能忍著,畢竟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難看。

直到有一次,有人給他送來了一個男孩,那個男孩像極了唐墨。

四大家族,祁唐江向,其他三家內部為了爭權奪利鬧的不可開交,偏偏唐家平平穩穩和睦至極,他們不信,沒有人能相信真的有人不慕名利,他們以為唐明鶴和唐墨有什麼看不到的齷齪。

或許是人們看到唐墨的謙讓不爭,也或許人們是看到了唐明鶴對待唐墨的縱容寵溺,他們想了許久,以最歹毒的心思去揣測,最後,他們遍尋京華,將一個像極了唐墨的男孩送到了唐明鶴的床上。

偏偏,那時才二十五歲的唐明鶴不過才剛剛接手唐氏集團,人還年輕,手段也並不凌厲,有時也會為了工作而喝點酒應酬應酬,那晚,他喝醉了,差一點點,他就動了那個男孩。

那個男孩是無辜的,男孩還上著學,就被人強制綁來,強硬地喝了摻了藥的東西,縛著繩子躺在床上等待著命運的審判,他哭泣,他叫喊,終於,迷迷糊糊看清了他面容的唐明鶴停了手,就那樣沉默許久,放走了男孩,並且給了一大筆補償金。

那是陰影。

誰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被綁在床上等著自己做什麼惡事,何況唐明鶴寵極了唐墨。

時至今日,他還是會想起那時,擁有著和他弟弟面容五分半相似的男孩,涕淚橫流,哭的悽慘,他不敢想象若那真的是唐墨,他該怎麼辦,他也不敢想,若是那時他沒有因為那張相似的面容而驟然清醒,若真做了什麼,他又該怎麼辦。

所以,他三十歲了,他還是沒有過任何緋聞物件,說實在的,他從來不知道那些人心思這麼惡毒,他還是不太能接受,他想象不到自己的床上再躺著一個人該是何等場景。

那真的是陰影。

還好,唐墨並不知道。

但,唐明穎知道。沒有人能阻擋唐明穎吃瓜,她有的是法子知道圈內的所有事,可這件事,她再不會像以往那樣吃瓜雀躍,她也沉默,假裝不知道。

所以,這次的李夢瑤,唐明鶴看到她就沒來由的厭惡。

李夢瑤的面容比曾經那個男孩還像唐墨,足足有七分多像,唐明鶴不相信這是巧合。

第一次見,他沒看清李夢瑤的臉,司機開車送他回家的時候,路上等個紅燈,他就看見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正扶著一個年邁的老婆婆過馬路,他沒在意,也就略略瞟了一眼,心裡驚奇了下——這年頭竟還有人在大馬路上做這種扶老人過馬路的事,這真的不常見。

京華作為帝都,繁華自是不必多說,關注到老人過馬路這個問題,早有解決方案,天橋也好,專門的公益接送車子也罷,反正唐明鶴這是第一次見有人親扶,還是在這種車流極大的十字路口。

天生心善又蠢笨多事的女孩,他只有這個評價。

第二次見,僅僅隔了一天,他初時沒認出來,畢竟第一次的時候他也沒去刻意記住什麼。

這次,李夢瑤提著幾袋子冰奶茶,正在給天橋底下的年輕的、長的都很兇的、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們一人一杯的分發著,年輕男人們接過奶茶,目光奇怪又詭異地盯著這個女孩,偏偏女孩不知危險將臨,依然笑得天真可愛,真是……

唐明鶴選擇袖手旁觀,他不是聖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人生,他沒理由也沒資格去隨意干涉,選擇什麼就得承擔什麼,那個女孩傻的奇特,或許該受點不大不小的教訓。

當然,在最後關頭,他會讓人救她出來,就當看在她表現出來的或許真的善良的面子上,畢竟他遇到了這種事,倒也不能真的見死不救。

沒輪到他出手相助。

危險之際,是那個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江家六子救了李夢瑤,唐明鶴那時仔細想了想,終於在腦海裡挖掘出點印象,哦,這個人叫江樓,剛拜了斡玄大師為老師,似乎來過家裡幾次,而且和唐墨走的很近,從兩人每次的交際來看,似乎都是江樓在圍著唐墨纏著不放。

唐明鶴不確定眼前這場恰到好處的“英雄救美”是不是一場針對他的戲,畢竟,當年那個男孩雖然沒有被他怎麼樣,頗叫那群人失望,但是他們也多少得到了點兒訊息,他給了男孩補償,他亦給了男孩奮進的機會,他們猜測就衝在那張面容上,他才會這般輕輕放過。所以,這次是不是又是一場戲呢?

他搞不明白,他和唐墨真的是親兄弟啊,那些人都在想什麼呢?

想來是因為人和人的腦子並不相同,所以想法也各不相同。

或者,他也想不明白,就李夢瑤的家世,拖著個患病的母親,為什麼要那麼慷慨地提著奶茶去“造福”別人?

還專門去了天橋底下。

該說她傻嗎?

那裡的人不盡然是乞丐,更多的,是比較“文明”的土匪,是社會混子,是兇徒惡煞,總之,一個女孩子就那麼不防備的走進去,她有沒有想過她還能不能出來的問題呢?

如果非要做善事的話,想要安撫自己那顆無處安放的善心的話,那唐明鶴想,她該提著奶茶去每一個十字路口都能看到的露天值崗的交警那裡,真正的造福人民的是他們,真正的該被人民回饋的也應當是他們。

狗血劇情不外如此,原劇情裡,明明極度厭惡披著與幼弟相似面容的人接近自己的唐明鶴,可也是在原劇情裡,唐明鶴就那麼的放棄原則,喜歡上了李夢瑤。

這些,沒有細看劇本的唐墨不知道,唐明鶴也不知道,但是他現在也不喜歡李夢瑤就對了。

“你喜歡就去追,不用告訴我。”唐明鶴沒有試圖插手或者阻攔弟弟的事情,他可以永遠為弟弟提供強大的後盾,保護弟弟不會受傷,但是他不能永遠讓弟弟待在花房不諳世事,唐墨應該嘗試著失敗或者嚐嚐痛苦的滋味,知道什麼是失敗而不懼怕失敗,這樣才能在這個圈子裡安然無恙地活下去。

“你想做什麼,我都是你哥。”唐明鶴這樣說。

唐墨看不出唐明鶴的異常,他只能旁敲側擊,小心翼翼地問:“那……哥覺得她怎麼樣?”

唐明鶴看著他這樣小心的樣子有點兒想笑,但他忍住沒笑,維持著平時的冷淡聲線說:“我覺得怎麼樣,和你覺得,一樣麼?”

唐墨問不出什麼來,又不能直言,最後,只好閉麥。

“你喜歡的人和事,想要就去抓,抓緊了再說別的,你姓唐,做事不要這麼前瞻後顧。”唐明鶴附帶一頓說教。

好吧,唐墨敗下陣來,在被唐明鶴踢出書房前他自覺出來了,但一想到樓下那群人,他就頭又疼了。

他不清楚唐明鶴對李夢瑤的想法,這對還沒解決徹底,樓下還有唐明穎和江樓,以及祁善和李夢瑤這兩對。

真是亂的沒法說。

唐墨躊躇著要不要下去,畢竟他要是下去,沒準還能再添一對——他和李夢瑤。

沒人給他猶豫的選擇——祁善見他久不歸,給他發訊息催他下來。

“阿墨,下樓。”

看,就四個字。頗有威脅之意。

唐墨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他覺得他得下樓,他不能窩在樓上等著他們上去。

不過這次情況好了許多,他再下樓,只見沙發裡只剩了三個人——祁善,江樓,以及李夢瑤。

呼——唐墨悄悄出了口氣,幸而唐明穎走了。

但一句話,又讓唐墨提起了心臟。

江樓說:“你姐姐說我長得好看,她告訴我,她想換個男朋友了,照著我這樣的再找一個。”

驚天炸雷,炸的唐墨心拔涼。

他今天心涼的次數夠多了。

“不過,”江樓大喘氣般補上剛才的話,“你準姐夫不願意,他生氣了,抱著你姐就走了呢。你準姐夫挺兇的,他瞪了我許久,嚇死我了。”

江樓嘗試學著江翩的樣子眨眨眼,用撒嬌的語氣說:“阿墨,我怕。你得哄哄我。”

沙發裡,每個人神情各異。

李夢瑤看向江樓,她想不到她心中完美的男神還有這樣撒嬌的可愛的時候,頓時,她春心萌動、芳心暗許,如果可以,她還想暗送秋波,可惜她傾慕的眼神白送給了一個瞎子,江樓壓根沒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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