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江翩呢?”江樓依然沒什麼大的情緒波動,就好像江家裡的那些時刻盯著他要把他咬下一塊肉來的對手不存在一樣,或者說,他現在不在乎了,“江翩他在哪?”
“阿樓,你忘記了嗎,江翩他死了。”李夢瑤恨恨地咬了咬唇,“你節哀吧,他肯定也不希望你一直這樣傷心。”
“我問你他在哪?”江樓執著著,語氣加重。
節不節哀他自已心裡不清楚嗎?江翩就是在他懷裡失去生息的,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只是,想知道那個傻孩子在哪罷了。
“是唐明墨。”李夢瑤被吼了,傷心垂眸,“現在是他在主持江翩的後事,管家也在安排人手幫忙。”
她頓了頓,又道:“就在你家。”
能被稱為江樓的家的地方,就只有那一處,就是那座別墅,想也知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翩,哪怕是有唐墨親自操持坐鎮,可那裡是郊區,江樓又受傷不在場,所以誰也猜得到去弔唁的人不會太多。
“嗯。”江樓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
唐墨辦事,他沒什麼不放心的,何況還有管家在那幫看著。
人不多也正合他意,他的阿翩不需要任何人來假惺惺的弔唁,那隻會擾了阿翩的輪迴路。
為了江翩,他變強大,為了得到唐墨,他努力往上爬,勢必要得到那個位置。
可是就在他向上走的過程中,他錯過了唐墨,現在,他又失去了他最開始變強的理由。
老天啊,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啊,要這樣、這樣折磨他。
他有些迷茫了。
他傷的並不算太重,第二天的時候他就要辦理出院,他有家庭醫生,在家裡也能休養,但是江翩的葬禮,他還是要去看看的。
李夢瑤和管家一併勸了他很久,但也沒勸住,第二天下午,江樓出院了。
他這會兒精神疲倦,眼神也空洞迷茫,看誰都沒光亮,就好像失去了所有活著的理由和希望一樣。
即便是李夢瑤,也被他趕走,管家欲言又止,把江樓送回別墅,也默默退後一步,給江樓留了一個安靜的空間。
別墅里人很少,江樓崛起的時間不長,再加上這次的事故,不少人都還處在觀望狀態,何況死的人又只是個從來沒聽說過名字的江翩,別墅裡除了幾個傭人、保鏢,以及唐墨,就沒別的人了。
江樓顧忌著傷口,緩緩走到唐墨身邊,看著那口棺材,看著棺材前面供桌上飄散著煙霧的三根長長的香,許久沒有說話。
很久,唐墨道:“抱歉,我當時……”
唐墨仍舊有些愧疚,當時若是他沒走,或許也會有那麼一點兒可能,江翩未必不能活下來呢?
雖然,那種境況是真的難以全身而退。
可是明明那時,他是選擇了江翩去救的,因為男女主註定不會死,所以他刻意選擇了江翩,可或許是命中註定,即便如此,江樓和江翩還是去一存一,一命換一命。
“你說什麼抱歉呢?”江樓卻搖頭,搖頭又搖頭,像是在想當時發生的事,又像是在否定自已的倖存,他道:“明明是我還說對不起才對,他若不是為了我,若不是他替我擋了那致命一槍,該死的就是我了,這樣,他才能活下來。”
按江樓這樣說,無解的。
就這樣,他們兩個都不再說話,唐墨守了前半夜,過了凌晨他就走了,走前對著江樓看了又看,終是開口安慰道:“他想要你活下去。”
只一句話,唐墨相信江樓一定能聽懂他的意思。
“嗯。”江樓沒什麼表情的應了一聲。
唐墨走了,江樓在那裡守了一夜。
第三天,下葬。
是個大雨天,於是傾盆大雨而下,掩蓋了所有悲傷的痕跡,也掩藏了送葬人的悲傷,這天,哭泣的淚痕會被雨珠覆蓋,嘶啞的嗚咽也會被雨打風吹的聲音抹去,所以,誰也看不到誰的失態,誰也不知道誰在悲傷。
江翩被葬在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地方,那裡陽光很好,很適合江翩曬太陽,看海浪,數雲朵,等風吹,賞月光。
他的墳墓小小的,墳墓周圍都是江樓親自種下的各種花木種子,圍著墳墓散至方圓百米,等來年春暖花開,這裡就是滿園春色。
江樓說,江翩一個男孩子,很喜歡很喜歡美麗的花朵,像個女孩子一樣嬌氣愛美,所以那座別墅後面的小花園就是為江翩建造的。
江樓還說,江翩小時候會說話的時候,很聰明很聰明,比現在還聰明,那個時候,江翩很嚮往大海,很喜歡聽海浪拍擊沙灘的泠泠聲響,還喜歡看海面上方海鷗飛翔與鳴叫,每每江翩都能看上一天,從日出到日落,陽光下笑得開朗可愛。
那個時候啊,江樓還沒被認回江家,他們兩個都是無憂亦無慮的孩童少年,多麼懷念。
怎麼懷念,都回不去了。
唐墨聽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從下午三點下葬到月明星稀,最後還是江樓的管家看不下去強制帶走了江樓,唐墨才得以結束這不發一言的聆聽。
此後,又很久沒見過江樓,再次聽到江樓的訊息,就是祁善某天下班回來告訴他,說江樓要結婚了。
那是一年後。
而據祁善說,其實半年前江樓就已經訂婚了,訂婚物件毫無疑問就是李夢瑤。
唐墨因此還調出了肆祺的資料面板,看到男女主感情線50%的時候還很奇怪,按理說李夢瑤是對江樓愛得深沉,那這50%就幾乎全是李夢瑤貢獻的了,而這資料顯示,江樓就幾乎對李夢瑤沒有什麼好感了,不愛的人,那怎麼會同意結婚呢?
雖然不知道江樓是怎麼想通的,但先婚後愛也沒什麼,唐墨就不關心那個了。
兩人結婚的那天,唐墨和祁善一同出席,做了回見證者。
李夢瑤從唐家被接走,一路紅妝紅毯送到江家,兩人郎才女貌,互挽臂膀,走向婚姻的殿堂,司儀主持的很好,現場氛圍很熱鬧,唯獨臺上兩人很是沉默,江樓全程也只三個字——“我願意”。
那三個字,他似乎思考了半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才從嘴裡吐出來,嚇的司儀和現場一些觀眾很是膽戰心驚的,還好最後順利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