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顏怒道：“你為什麼不行？”
徐鶴道：“我年未滿二十，今年才剛剛踏足官場，論能力、論人脈、論資格，我都不行！”
李希顏皺眉道：“你雖然年未滿二十，但你要知道，你是駙馬都尉，你是朝廷超一品的大員！”
“駙馬都尉！”徐鶴苦笑。
李希顏不悅道：“你笑什麼？你以為駙馬都尉就全都是樣子貨？只要你有擔當，咱們這些人，照樣能把你這個駙馬都尉抬起來！”
徐鶴嘆了一口氣道：“李大人，那你們幹嘛不去找我大伯，他是閣臣，又是兩朝老臣，資歷、人望都是更合適的人選……”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希顏就怒道：“你讓我們相信一個【人情翻覆似波瀾】的人？”
“我大伯不是，那是他兒子……”
“你大伯什麼年紀了？有這樣的兒子，將來還有什麼指望？我們這些老傢伙無所謂，但你要知道，所謂的【秦黨】還有很多像你一樣的年輕人！”
“他們已經賭失敗了一次，他們不會再奔著沒有前途的第二次去的，你懂嗎？”
“而你就不一樣了！”李希顏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循循善誘起來：
“亮聲，你想想，國朝一百多年，有多少駙馬都尉帶過兵？”
“兩個！”
“算上你，只有三人！”
“這說明什麼？說明皇上很信任你！將來就算皇上大行，新皇登基，你有我們這幫人在，又有軍中的關係，就連新皇也要想想你的感受！”
“退一萬步來講，總不能把你一刀殺了吧？”
“這是為你考慮！”
“你再想想我們！”
李希顏道：“將來吳興邦任首輔，我們這些人都是貶地貶、罷地罷，斷然沒有好日子過的。”
“可有你在，吳興邦斷然不會對我們這些人趕盡殺絕！”
“因為，時間站在你這邊，他總有一天會退的，就因為這點，在處理這件事上，只要你能幫我們說句公道話，他不會趕盡殺絕！”
“而且你年紀小、威望更是一點沒有，斷然不會威脅到他的首輔之位，我們這些人對他沒了威脅，他自然也就沒了追究我們的興趣了！”
“還有，你天下魁首、皇帝親婿的身份，加上翰林院出身、兼著京衛、詹事府的差使，只要你別折騰，入閣是遲早的事！”
“那時候，我們才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徐鶴愣住了，若非李希顏今日說這些，他還從來沒想到，自己在別人眼中，竟然已經一隻腳踏入內閣了。
可是他還是有顧慮：“李大人，若是我接納了……那些人，我大伯那邊……”
李希顏道：“亮聲，說句不好聽的，你別怪我！”
徐鶴沉默。
“你覺得，你大伯為什麼能入閣？”
“因為秦閣老和吳閣老知道，想要讓他走，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懂嗎？”
“東南倭寇這段時間又開始死灰復燃，湖廣的局勢已經有了逐步外溢的傾向！”
“你大伯是專門負責用兵的閣臣，若是一著不慎，你覺得皇上還會信重他嗎？你覺得吳興邦還會留他一個對自己有威脅的閣臣嗎？”
“所以，我們一致認為，你大伯這個閣臣是做不長久的，而且，首輔他想也別想！”
徐鶴的腦回路再次被人重新整理了似的。
原來外面這些人是這麼看徐嵩的。
虧得以前自己一直覺得，只要東南倭寇、湖廣反賊還在，大伯的位置就穩如泰山。
是啊，想想另一個時空中的崇禎朝，大學士跟走馬燈似的換個不停，直接原因，還不是因為李自成造反，閣臣不力嗎？
皇帝的眼中，天下的人才有的是，你不行，自然要換人。
至於換了還不如前任也沒關係，再繼續換，甚至，還可以把你召回來嘛！
但戰事是不會給你閣臣面子的，尤其是財權、兵權全都不握在手裡的情況下，大伯這個閣臣頂多就算個後世的參謀。
換個參謀……
那真是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啊，盛正奇在某種程度上都比徐嵩重要得多！
見徐鶴一直不說話，李希顏急道：“怎麼說，你給個說法！”
徐鶴知道不能再糾結了，他咬了咬牙道：“那咱們合則兩利！”
李希顏見他終於鬆了口，於是緩頰笑道：“好決斷，你放心，咱們斷不會讓你後悔！”
“等一等！”徐鶴攔著李希顏的話頭問道：“李大人，你所謂的【咱們】到底是什麼人？我有言在先，行有小虧，過而改之，咱們可以不論；但那些魚肉百姓、貪贓枉法罪大惡極之人，我可不想跟他們同流合汙！”
李希顏笑道：“放心吧，真是大奸大惡之輩，如今已經在詔獄裡待著了，我找來的這些人都是為了在官場生存，無奈投在秦閣老門下的！還有些是秦閣老的門生，他們雖然不滿秦閣老的一些做法，但他們的身份決定了他們只能跟著秦閣老！你懂嗎？”
徐鶴哪裡不懂。
就像自己，再牛比轟轟，也不能在外面跟吳興邦唱反調，不然官場直接沒法混地。
具體有哪些人，李希顏今晚肯定不會全都說出來，畢竟他們這些人，如今已經成為驚弓之鳥，斷不會相信口頭上的承諾。
是否選擇投靠，還要看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徐鶴有沒有什麼舉動來保全他們。
李希顏走了。
天色已經不早，再待下去，恐怕第二天就有他和豐筱竹的閒話傳開了。
徐鶴跟豐筱竹說了一聲，就登上馬車回府了。
豐筱竹看著徐鶴的背影，神情既孤單又落寞。
這種時候，她真的很需要一個人能陪著她，支撐著她。
可惜，眼前之人，已經是他人的夫君。
……
這邊徐鶴剛剛回府，張鶚稟告道：“駙馬，顧侍讀在前院等您呢！”
“老師？”徐鶴今天腦子有點蒙。
怎麼剛送走李希顏，今天白天見了面的顧守元竟然在家裡堵著他。
等他走進堂屋，就看見顧守元正在閉目養神。
“老師！”
顧守元緩緩張開雙眼笑道：“辛苦你了！這麼晚才回來！”
“亮聲，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為師今天肚子裡可全都是疑惑等著你解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