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兒子面色痛苦的蜷縮在地上,永安伯府老夫人陳氏顫抖著身子,站定在侯府的正堂裡。
那架勢,像是她來興師問罪。
她的身後,跟著最後一批周家的族老們。
侯府的侍女在正堂裡,將他們的座椅在老夫人和沈瑾瑤下首左側的位置依次擺開。
被父親和二叔的舉動驚的睜大了眼睛的沈恩澤和沈恩治兩人也來到了沈家人坐著的右側方向。
沈孝山來到上首的位置。
沈瑾瑤緩緩起身,站在旁邊,含頜恭敬的輕聲道:“父親請坐。”
沈孝山不動聲色的坐在蔣氏的身邊。
幾人的面前。
永安伯府老夫人陳氏自已都站不穩,還扶著自已的兒子站起來。
她身邊的侍女拉她一把,都險些釀蹌個跟頭。
“兒啊,我的兒啊,你怎麼樣?”
“娘,兒子沒事,您放心。”
周明溪的臉腫和豬頭差不多,但還是怕母親擔心,說著安慰的話。
其實他現在渾身哪哪都疼,肋骨都好像斷好幾根。
陳氏看的直心疼,也窩著一股火。
“你們沈家憑什麼打人,明明就是她沈書芸自已沒本事,看不好男人,不然我兒子怎麼會養外室。”
此話,激的沈孝鴻差點再次暴怒。
要不是於氏攔著,他恐怕又要上去。
陳氏踹不得,倘若他對著老太太動手,別說他還指望留在京都城。
就是明日一早御史的揍本能不能把他淹死都兩說。
但是,他可以再踹周明溪幾腳。
“好了,書芸的事要緊。”
於氏拉著他,不讓他再動手。
沈家人齊齊看向沈書芸的方向。
沈孝山和沈孝鴻原本以為會看到沈書芸哭哭啼啼的傷心模樣。
誰知,非但沒有,倒是看見沈書芸仰著下頜,目光凌勢的看著周家的母子兩人。
外面的天色漸漸黑下來。
侯府裡的侍女將蠟燭燃上。
沒多久,整個侯府裡燈火通明。
尤其是正堂內,被照的宛如白晝。
蔣氏在永安伯府老夫人來時便沒有再開口,她覺得身份如此低賤的老虔婆根本不配和她說話。
現在京都城中年輕一輩的或許不知。
可她們這輩的人,對這老女人的身份無人不知。
她是老永安伯在外帶回來的一個賤籍舞姬。
先永安伯為了給她脫籍,甚至不惜以自已祖上全部的功績向陛下換取她的正妻之位。
大婚那日,京都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誰都沒去。
人家成婚都熱熱鬧鬧,她們確是門客蕭條。
後來,因著京都城裡的流言蜚語太多,還年輕的女人根本受不住。
永安伯看著心疼,經過幾番考量,決定遠離京都。
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其他侯爵都選擇受陰封留在京都城,永安伯府卻在外的最主要原因。
沈書芸被婆母的話氣的臉色發白。
想起她進門開始,這個老女人就給她立規矩,大暑天的中午還要讓她站在院子裡聽訓。
病的時候,更是要她親自伺候,不允許假手於人。
懷長子時,更過分的還要讓她下雪天去買桂花糕。
如此種種記憶,在腦海裡一遍遍的回放。
好像在時刻提醒著她,曾經受到過的屈辱。
她咬牙切齒的看著周明溪和陳氏,手中攥著的絹帕都把手掌勒出白痕。
見所有人都不說話,周明溪強忍著身上的痛,想要哄哄沈書芸。
這麼多年,在他的印象裡,沈書芸極為好哄,兩三句便可以聽他的話。
他認為這次也不會例外。
“書芸,我們夫妻這麼多年,我是真的在意你,伯府主母的位置還是你的。”
“我... ...我... ...我還把蕘蕘養在外面,咱們不和離好不好。”
“蕘蕘的兩個兒子都大了,我把他們記在你名下,這樣,你就有四個兒子了。”
“你看,蕘蕘她現在是賤籍,她根本進不了伯府,根本沒辦法威脅到你伯府主母的地位,你就看在咱們夫妻這麼多年的份上,原諒我一次行嗎?”
他的語氣在乞求。
成婚這麼多年,沈書芸是第一次在周明溪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語氣。
戚雨蕘哪裡想得到,事態發展成這樣,周明溪還沒想讓她進伯爵府。
她本以為經此一事,再不濟她也能有個名分。
哪怕是妾,只要入了伯府,以她的手段,還怕有一日不能成為主母嗎?
誰知,都這個時候了,周明溪竟然想去母留子。
“書芸,我和蕘蕘的長子恆兒年後就要科考了,他也得有名分,還要議親,我知你心地善良,肯定不忍見到我的兒子在外面沒名沒分的,是吧。”
沈書芸對周明溪的話無動於衷。
周明溪撂下臉面,抿了抿唇‘噗通’一聲。
猛地跪在地上。
陳氏驚的雙眼都直了。
“兒啊,你這是做什麼,天底下哪有夫跪妻的道理啊!”
她又怒視沈書芸,眼神似刀子般:“你也不怕遭天譴!”
“遭天譴的是你和你兒子!”
沈書芸再也沒辦法忍耐,她呵斥著:“你早就知道他在外面養外室,你非但不阻攔,還幫他隱瞞這麼多年,你安的什麼心!?”
“她的兒子比我兒子還年長一歲。”
“你說,他在外養了多久的外室!”
“那也不能讓我的孫子流落在外,必須給他們一個身份!”
陳氏不甘示弱,她仗著自已是婆母的身份,大聲的道:“再說,這天底下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憑什麼我溪兒就要守著你自已過一輩子。”
“你抓著這件事不放做什麼?”
“一個男人都放棄尊嚴給你跪下了,你還要怎樣?!”
“今兒我就做主了,替溪兒收了雨蕘做妾,誰也不能阻攔!”
“你若是阻攔,就是善妒,我可以讓我溪兒休了你!”
沈書芸冷笑兩聲,全身上下都充滿著將門嫡女的氣勢:“真是冠冕堂皇,顛倒是非。”
“你敢說,周明溪在與我成婚前就養外室,你不知情。”
“你們母子兩人沆瀣一氣,欺我,騙我,瞞我,將我哄進你們永安伯府的大門。”
“還要我同意她進門?”
“做夢!”
饒是沈書芸早有應對陳氏的準備,但聽到她剛剛那番言語,還是忍不住想要作嘔。
“你們周家人給我聽好了... ...”
“我要和離!”
“乘兒,安兒,蓉兒跟著我走。”
“而且我的嫁妝也要一文不少的拿回孃家!”